无名恍然想起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他僵硬地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沈怀州的背影，眸底划过一股浓浓的震惊。

不可能这么巧吧？

沈怀州。

淮昼。

这两个名字看起来好像有点差别，但好像又格外像。

无名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口水，他转头对上容绍的视线，小声求证道：“您说的，不会是战神殿下吧？”

容绍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无名被容绍的反应狠狠惊住。

我擦嘞。

怪不得神尊大人前些年怎么说都要将他放逐九川。

原来是为了今天啊。

无名表情丰富，容绍看着它变化莫测的神情，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

“既然知晓了，就回去吧。”

“这些日子都不会太平，你与昆吾好好保护云栀。”

“顺带，护一下那个小子吧。”

容绍平淡说完，转身就要走。

无名看着容绍的身影，连忙喊住他：“等等！”

“神尊大人，您别急着走啊，您好好说一下，什么叫不太平。”

“您就不能看着解决一下吗？”

容绍没有回头，他只是侧过脸，平静地递了个眼神：“九川的事情，我不太好插手。”

“一切看他们的造化。”

“我相信，他们应该能解决。”

无名：“......”

说了好像没说。

不过，今年的九川藏龙卧虎，不太平应该也是正常的。

无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心惊肉跳地转过身。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他还是得好好消化一下。

此刻云栀手中的幼龙图腾逐渐恢复正常，无名来不及和容绍道别，就悄悄地飘回剑中，做起了缩头乌龟。

钻进剑鞘前，他隐约感受到少年落在身上的目光。

不过那目光仅仅停留了一瞬，便很快消失不见。

无名只觉得后背发凉。

不是吧。

难不成栀栀有了神格，沈怀州也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嘶。

这有点不太对劲吧。

**

云栀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她睡得昏昏沉沉，好似做了一夜的梦。

疏漏的日影透过枝桠落在少女长卷的睫毛上，云栀听着林中的鸟鸣，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浓得化不开的青翠，云栀看着眼前浓郁的树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她回宗门了吗？

云栀懵了一会，她轻轻转动手腕，指尖方抬起，就触到了一片细腻的柔软。

毛茸茸的感觉顺着指尖传来，云栀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了床毛毯。

模糊的记忆从脑海中闪过，云栀仿佛想起了昨夜听到的声音。

“栀栀受伤了吗？要不要让二师兄看看。”

“不用，她只是有点困。”

“睡一会就好。”

清越的男声温柔又顺耳，云栀艰难地回想了一下，脑海中渐渐浮出一个清隽颀长的身影。

好像是三师兄。

昨天她晕倒后，难道是三师兄抱她回来的？

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那边的？

云栀想到自己窘迫的样子被沈怀州瞧见，一时竟然有些难为情。

然而这种情绪没持续多久，便很快消失不见。

云栀默默起身，将那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然后从容不迫地将周围打量了一圈。

这似乎是明楼周边。

这里绿树成荫，与昨日的昏黑不同，今日这里阳光明媚，四周一片晴好，瞧着让心情十分畅快。

而云栀身下，则是一张简便的折叠软榻，上面铺着厚厚的皮草，皮草柔软舒适，云栀坐在上面，丝毫不觉得硌人。

怪不得她昨晚睡了那么久。

云栀想起梦里那种从骨子里传出的灼烧感，心底略微升起一丝不适。

很奇怪。

她的骨头昨晚像是烧了一夜，可今日再醒来时，却没有半点酸痛。

不仅觉得神清气爽，连丹田里的力量都醇厚许多。

先前那种隐隐的压制感消失，她的灵脉几乎扩充了一倍，丹田中不知是神力还是灵力，总归是一片汪洋，满的都快要溢了出来。

思及此，云栀下意识抬起手。

左手掌心的印记明显淡了许多，幼龙图腾时隐时现，唯独那朵栀子花又盛放了些许。

纯白的花瓣散发着点点神圣的光，幼龙仿佛在花边游走，又好似从来都没动过。

若是没记错，昨晚容绍说，这是神格。

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自己听不懂的话，但那时她意识已经模糊，睡了一夜后，竟然完全都记不起来。

说到睡。

云栀的梦倒是很神奇。

那场梦里，她像是又梦见了唐兮柔。

这次的梦像是她第一次遇险时的续集，唐兮柔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稳坐仙界首位。

就好像从她进仙界开始，至高神这个神位，就好像被封存了一半。

无人继承，也无人敢冒名上去。

而她梦中，元清和温霜好好活着，两人像是仙界的异类，纵然唐兮柔已经占据首位，也还是常常上去刁难挖苦，丝毫看不起她的身份。

“卑贱者永远卑贱。”

“不过是靠着谛勋上位的小丫头，若是神尊和战神大人还在，就算是谛勋身陨，也轮不到你。”

两人轮流嘲讽，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两个有血有肉的反派角色。

而梦里的唐兮柔纵然生气，也完全做不了什么。

云栀的梦凌乱破碎，她迷迷糊糊看了一场戏，眨眼的瞬间，天地又变了一番模样。

这次的主角是容绍。

她梦见他孤身一人，坐在神殿的最高处，处理了一日又一日的公文。

外面斗转星移，日夜匆忙变换，仿佛过了千百年，他仍是孑然一身。

不知是哪一日，如往常一样，他处理完案台上堆积的文本，一只双翅幽蓝的蝴蝶越过高高的宫墙，落到了容绍骨节分明的尾指上。

“神尊大人，我带您去个好地方，您去不去？”

容绍沉默又清冷，可蝴蝶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冷漠，它自顾自的扇着翅膀，反问道：

“长明宫殿孤寂冷清，您难道不觉得无聊吗？”

“至高神殿下，您一定很辛苦吧。”

容绍眼底依旧一片漠然。

小蝴蝶毫不露怯，它停在容绍的指尖，语气夸张道：“您难道不想看看另一位至高神殿下现在在过什么日子吗？”

“若不是她，你早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可和您说哦，那位殿下已经迟到千年了，此刻的她正在人间快活呢。”

“您看您独自在长明神殿得多无聊，殿下，要不然，我带您去见她？”

小蝴蝶语气造作，云栀听着她抑扬顿挫的夸张语调，隐隐察觉出了什么。

难道，这是她另一个梦的前章？

云栀默默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心想此时的容绍孤傲又冷漠，定然不会轻易答应。

然而下一瞬，容绍漠然的眼眸中有了温度。

“好。”

云栀在心底低低地骂了句脏话。

神尊这么好骗的？

他就不怕这是个诈骗蝶？

云栀暗自腹诽，梦中的男子已然跟蝴蝶出了神殿。

青天白日，男子越过千重宫墙，来到了一处神秘又隐蔽的宫殿。

宫殿门的红漆已经掉了大半，最高处斜斜地挂了牌子，上面的字迹模糊不已。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刻痕，隔着浅淡的刻痕，云栀费力地辨认出几个字。

晚嫣亭。

“您来之前，另一位殿下最喜欢在此处休憩了，只不过您来之后，这里已经有许久没有仙史来打理啦。”

“至高神殿下，您要考虑清楚喔，从此暗道进去，您在上界的记忆可能会短暂消失一段时间。”

“体验时间，上界两个时辰，人间两月。”

容绍淡淡地看了一眼。

“从来都这样吗？”

小蝴蝶咯咯一笑：“当然不是。”

“如若您二位有小殿——不是，如果有缘，再过不久，您应该便能自由出入了。”

“当然，那之后，你的记忆不会有限制。”

云栀旁观至此，猛然一惊。

天。

这蝴蝶到底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