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川川状态的变化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大概是上千年。

张涛发现自己进入“落日黄昏”的时间间隔变成了百年计数，这其实跟新世界的完善有关，谢宇解释过，当黑夜与白昼彻底分离，“落日黄昏”将彻底变为神明永眠之地，为了避免打扰沉眠的神明，出入限制会加强，也就是每百年才允许进入一次。

黑夜与白昼其实就是指的世界背面与正面，彻底的人诡分离，而两个世界这种庞然大物的的分离与界限的建立耗费了千年。

但这对于张涛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是知道郝川川一定会出现问题的人，他有些担心，这样拉长间隔会让他错过郝川川的变化。

“我感觉，郝川川最近的变化有些，嗯……”张涛坐在谢宇对面，斟酌着词汇，良久，叹了口气：“感觉祂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

大概就是，有时候去的时候，人性方面很鲜明，情绪对比度也很高；有时候又很淡漠，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性，情绪变化很低。

谢宇摸摸下巴，提出了一个想法：“我那个时候还没诞生，知道的不多，单看星空自发的记录，好像，离灾厄之神的诞生不远了，或许你这次过去，就能见证。而我感觉，灾厄之神的诞生与郝川川情绪的变化可能有些关系。”

张涛无奈，他一直没有在郝川川面前刻意提到过张白白，避免自己这个外来者，在张白白诞生的这件事上形成什么难以预料的改变。

张涛再次进入“落日黄昏”，而这一次，张涛惊讶的发现，永恒不变的橙红夕阳开始隐隐朝着黑夜的深蓝过度。

就好像，永远定格在落日时分的夕阳终于要真正的西沉了。

张涛下意识的握紧了随身携带的小粉伞，无妄海深处，浓厚的黑裹挟着深海的深蓝，似乎在朝着天际蔓延。

就好像世界背面朝着正面的阳光伸出了黑色的利爪。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场天地异象被很快平息，张涛似乎只是赶上了这场异象的尾巴。

旋转着往上的黑蓝色海水被定格，与其相接的是橙金色的旋转着的海水，海水上粼粼的波光不再是映照着黄昏的浅金，而是一种阴冷的灰银。

不过天幕仍然是落日余晖的橙红与暖金色，彻底定格住的“落日黄昏”已经以全新的模样维持住了自己的新一轮的“永恒”。

在黑蓝与橙金相接的地方，站着银发的神明，祂的发丝在黄昏中泛着暖金，但是行动时，偶然间踏入黑蓝处时，又是种冰冷的银白。

张涛突然感觉到自己变得猛烈的心跳，他有种预感。

确定了“落日黄昏”已经没有其他动荡恢复平静后，张涛直接踩上无妄海的海水，冰冷阴森，就好像代表着黑暗的诡怪。

架设梦境通道，张涛直接来到了郝川川身边。

神明缓缓看向他，祂似乎在走神，那双淡色的眼眸与张涛相对时才猛地移开，遮掩住自己的面容，再重新看向张涛。

祂才想起需要为了眼前的人类遮住自己的真容。

神明真容总是有着震撼此间生灵的美丽，是一种对于灵魂的震颤，即使张涛不受掉san方面的影响，也不由得怔愣。

“许久不见。”

“嗯，”张涛点点头，看向了郝川川面前的硕大的猩红的彼岸花：“这是什么？”

花蕊点缀着浓烈的黑与稠丽的金，像是一场燃尽后的火焰。

花瓣则有着稠艳欲滴的血色，带着令人心驰神往的馨香，就像是娇媚动人的恶魔向着观赏者们张开了自己隐藏着烈火与死亡的怀抱。

裹挟在代表着黑暗与深渊的黑蓝间，更是显得无比的诱人，带着让人心知肚明的危险与无法抗拒的迷人。

郝川川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这朵巨大而美丽的花已经一寸寸消散，猩红的光点带着如同烈火焚烧后的黑金散开，洒在无妄海的海面之上，好像坠落的火星洒落在深蓝的冰洋。

一个被漆黑的花蕊包裹着，露出些许雪白肌肤的少女出现在原地，一双黝黑的眼眸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张白白！？”

正在想着措辞的郝川川与刚刚苏醒的少女同时看向了张涛，两张有着八九分相似的脸让张涛无措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嗷，太激动了，没忍住啊！

……

“你的意思是说，你为了能够去纯粹的爱世人，将自己的黑暗面剥离了？”张涛坐在郝川川的神殿内，听着郝川川的解释。

郝川川点头又摇头，显然祂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只是祂感觉到了危险：“人世间反馈给我的情绪太过复杂，他们的善与恶总是混杂在一起，我，很难去……”

神明的世界太过分明，不是黑就是白，在与人类相处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染上人性，拥有了好恶，便更难在善与恶之间寻找那片灰色的平衡。

“我有时会因为人类的欲望而产生毁灭欲，但我不可以产生这样的想法。”郝川川无奈道。

祂是命运为了世界的发展而设置的神明，祂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持生灵的延续以及推动世界的发展。

为了控制自己，郝川川不得不在每次毁灭欲登顶时，将其剥离，也就造成了张涛所认为的，时而人性茂盛，情绪鲜明，时而神性繁茂，变得脱离世外的淡漠。

世间唯一的神明的毁灭与黑暗面独立出来，诞生了自己的意识，最终拥有了与神明一样的神身与魂魄。

郝川川表示，方才，就是在将自己权能中代表着黑暗、毁灭等负面权能交接给了那个新诞生的神明。

或者说，祂的半身。

郝川川笑道：“其实命运一直在试错吧，众神时器分散的神明造成了世界的混乱与停滞，所以重开后就只有我一个神明，只是，世界是存在着黑白两面的，发展到此刻，我又不得不将自己的权能分裂。”

张涛已经不知道能说说什么了，双生神明原来指的是这样，由一个神明的白面与黑面组成。

悯善与灾厄，实际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神明为了自救的产物。

郝川川：“不过，只会分裂成这样了，不会再继续分散，因为，我的黑暗面将会成为世界背面的神，一个世界只能拥有一位神明，使这个新生时代的规则。”

“对了，你刚刚是对着我的黑暗面叫了句什么？‘张白白’？对了你是未来的人，看来你很熟悉我的黑暗面。”

郝川川记忆很好，祂又想到了张涛第一次与祂相见时聊过的：“你是不是提到过悯善之神与灾厄之神？所以，在未来里，我和我的黑暗面是被这样称呼的？”

张涛张嘴半天没吭出声，完了，自己这会不会改变未来啊！

郝川川伸手，勾了一下张涛的下巴，将他的嘴合起：“看来是了，悯善之神，很好听啊，等会儿我们去问问我的黑暗面，看祂喜不喜欢‘张白白’与‘灾厄之神’的称号吧，喜欢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你这只小蝴蝶扇起改变未来的旋风了。”

蝴蝶效应，这是张涛以往和郝川川聊天时，当作故事告诉祂的概念。

独立出来的神明黑暗面被安排在神殿的侧殿休息，郝川川带着张涛敲了门进入时，黑发黑眸的少女正捧着郝川川时常会把玩的水晶球。

这个水晶球有点像曾经张涛在“最坏的未来”里看到过的那个，算是高配版水晶球，可以无障碍监视整个世界的正面与背面。

少女正在用它来获取这个世界的信息，进行快速的适应与学习。

看见郝川川，少女面上露出欣喜，祂披着和郝川川一样的雪白纱衣，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随着祂的动作微微飘动。

郝川川一把抱住扑向自己的少女，张涛陪着郝川川一起，介绍了名字，少女似乎对于郝川川给予的都会全盘接受。

“我明白了，我叫张白白，灾厄之神，你叫郝川川，是我的姐姐悯善之神。”张白白猫儿一样的眼睛微眯，看向张涛。

“你是悯善之神的人类好友，也会是我灾厄之神的好友。”

接下来，是郝川川陪着张白白熟悉自己的权能，与需要管理的事务，张涛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看着两位神明确定自己的定位、职能与力量。

张白白会负责一切有关恶的黑暗的情感、力量与欲望，而郝川川则与之相反。

祂们将世界的组成分为了两个大的模块，分开管理，避免互相的污染.

张白白的诞生，是承载郝川川的崩溃。

让一黑一白变得分明，避免希望爱着世间的神明被黑暗侵染。

张白白身上的人性的体现其实很重，祂会表达不满、欣喜与欲念，比起已经纯粹为善神的郝川川，祂考虑的更多是祂自己。

祂先是爱自己，然后才是爱祂所管理的生灵。

而张涛也突然就明白了，张白白对郝川川的那些纵容，那些让他很铁不成钢的“缺心眼”，那些无数次的“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