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太妃叹了口气，“罢了，说到底，终究是皇家欠了你笔债。可如今，你报了仇，心中可舒缓、可觉得欢喜？”

姜雪辞沉默。

欢喜吗？她没觉得。

这几晚总是梦到言浔疯魔一般握着自己的手割开他的肉见了骨，她总是睡不好。若非入睡前总是有言瑾陪着自己哄着自己，怕是连入睡都是困难的。

老皇帝死了，她欢喜吗？

或许也没有。

知晓老皇帝死了的那一刻，她没什么欢喜，只是有一些轻松。

即便报仇成功，死去的人也没办法活着回来。

但是看着仇人活着，她会更痛苦。

所以，报仇对于她来说，只是执念。

痛苦永远都会停留在心里，又岂是杀了仇人便能豁达的？

舒太妃见着她不说话，摇了摇头有些心疼。她起身走了过去，将姜雪辞扶了起来。

“孩子，是皇家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让你背负了这么多。哀家不怨你也不恨你，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你一直不肯来见我，是不是担忧我对你失望？”

姜雪辞哑然，最后点了点头，眼尾猩红一片。

太妃对自己很好，好的和她的爹娘与哥哥一样，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好，是真的站在自己的立场教导自己好好地爱自己，之后再去爱别人。

她杀了老皇帝，杀了言浔，间接害死了皇后，害死了太妃所有的亲人。

她害怕太妃会讨厌自己恨自己，害怕看到她对自己失望的表情。

舒太妃忽的将姜雪辞抱住，轻轻地安抚着，语气温和又温柔，“别怕，孩子。立场不同，想要做的事儿也不同。你身为姜家女，做的是对的。”

“只是哀家心疼你，一个小小女子却背负了这么多。”

痛苦声响起，心底里积压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闸门打开，数不清的酸涩与悲哀绝望排山倒海一般涌了出来。

她紧紧地抱着舒太妃，似乎要将这么多年所有的无助都宣泄出来一般。

舒太妃眼眶红的厉害，从心底里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又焉能不心疼？

许久，殿门终于打开。

姜雪辞看着殿外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的人，身子一僵。

他，何时来的？

言瑾没有回身看她，“回坤宁宫吧。”

话落，抬步离开，任由姜雪辞在殿门处站着，不曾像以往一般拉着她的手离开。

青屿看了她一眼，须臾小声道，“皇上都听见了。”

姜雪辞脸色煞白，望着他的背影，雾眉轻拢。

她一个人跟在身后，长街上的宫人们见此不免觉得奇怪。从前那位皇帝是如何宠着姜雪辞的，谁不知晓？谁敢提及她的不好，当场就会被处死。

后来这位从北渊而来的新帝，也同样万般宠爱郡主。甚至肆意无忌的在众人面前拉着她的手走，甚至抱着她走。

羡煞众人的宠爱，也是让不少人暗地里叫郡主为红颜祸水，惹得两位天子都倾心不已。

可如今，这是失宠了？

姜雪辞回来后，遣散了门口的宫人，独自进了大殿。

她看着言瑾依旧背对着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走了过去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要喝茶吗？”

言瑾面上无温，“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与我说的？”

姜雪辞顿了顿，“你都听见了，还要我说什么呢？我确实是利用了你，从一开始出现在你的身边想着的便是利用你，来为我姜家复仇。”

“我起初觉得如果这步棋下对了，我大仇得报，便远离皇室远离京城，却做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飞鸟，自由自在的过完我这一生。”

“我的十几年都活在仇恨里，所以余生我想为自己而活，去云游天下，去看山川秀美山河壮丽。”

“不行！”言瑾忽的开口，死死地盯着她。

“你说过要做我的皇后的，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我不准你离开我！”

言瑾忽的抱住她，力道知道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你利用我，将我当成你复仇的棋子。可没关系，我不在意，我原谅你。我只是想要你哄哄我罢了，可你怎么能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到后面已经开始颤抖，似乎是真的害怕她想要离开自己，惶恐不安无助至极。

“你永远都可以利用我，可你不能不要我。若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姜雪辞愣住，须臾闭上眼睛环住了他的腰，“我还没说完呢。我从前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我便不这么想了。”

“我以为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爱上一个人，可看到那满城牡丹，看到你对我毫无保留光明正大的偏爱，我发现我错了。”

“言瑾，我是喜欢你的，是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白头偕老的。”

她能感觉出来言瑾总是没有安全感，时不时地便会问自己喜不喜欢他这种幼稚的话。

所以今日，她直言告诉他，给他安全感。

言瑾低着头看着她，姜雪辞也抬起头看着他，两两相视，言瑾忽的笑了起来。

那一抹笑容，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澄澈明媚，像是小孩子得了一块糖般简单又纯粹的笑容。

感染力极强，连带着姜雪辞也笑了起来。

言瑾视线渐渐下移，落在她殷红精致的唇上，“你的唇脂是什么味道的？”

“嗯？”姜雪辞还没反应过来，忽的被吻住了唇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言瑾大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耳垂，顿时见她娇哼一声，若非他大手揽住她的腰肢险些让她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言瑾睁开眼看着她的媚态，藏在心底里的恶意陡然间升起，细细的摩挲着她的耳垂，见着姜雪辞像是一汪水般紧紧地靠在自己怀里，眼尾泄出一抹邪佞乖戾的戏谑。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言瑾终于从坤宁宫走了出来。

青屿一直担忧二人会因为此事儿吵架，可瞧着皇上矜贵的外表下藏着一股子男人满足后的餍足，心底里悬着的心放下了。

瞧着样子，应该是没啥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