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害怕，是心疼！”游衡哑着嗓子说道，“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是什么，可是看到这些伤，我觉得心好疼！”

心疼？心疼是什么，她早就忘了。曾经她为了活着而受尽非人的训练，后来她为了任务又可以随时牺牲掉性命，至于有没有人心疼自己，她从来没想过，这对她、对每一个经受过训练的人来说都是奢侈，不敢遥望的奢侈。

流萤重新穿好衣服的空儿，游衡又出去找了一些柴火和茅草进来，用干茅草为流萤铺了一个软软的窝，流萤需要休息，但是他不能睡着，他得守着，今夜的火不能灭。

“游衡，你来救我，我很感激你，但是……”

“别说了，休息一会儿吧 ！”

游衡在火堆的另一边坐着，正好能透过火光看到流萤。

流萤咀嚼着话头，心想：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明白，靠近我也许会给你也带来危险，不过是一场春心萌动，好姑娘多的是，你又何苦将自己至于如此复杂的境地呢？你有只身赶来救我的勇气，我却没有将你一块儿拽进这浑水里的洒脱。

“对了，今夜我救了你，以后你的命有我的一半，以后你要好生看顾，不要大意了。”

“什么！凭什么？”流萤没料到他话锋转的如此犀利，陡然提到了声调，“你不来救我我自己一样可以逃出去。”

“可是事实就是我救了你，江湖人不是都讲究知恩图报吗？再说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为难的事。”

流萤不再说话，跟游衡打嘴仗她是打不赢的，她的想法直来直去，不像游衡一个心眼也能绕十八个弯。

火光跳跃着，流萤的脸庞在火光后面若隐若现，游衡起身走到靠近流萤的地方坐下，转过头看着流萤睡熟中的样子，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她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在他的面前放下防备，是不是就说明了一些问题呢？

夜风渐盛，这屋子大且破旧，有很多漏风的地方，游衡起身在四周查看，将需要遮挡的地方找了木板来挡上，他好像对这间屋子很熟悉，只借着一点火光也能自如的走动。

大街上隐约传来打更声，因为这宅院不挨着大街，所以声音传过来时减弱了很多，并非是可以吵醒人的音量。

“什么时辰了？”流萤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刚醒来嗓音挟着沙哑，听得游衡耳下一热，他抿了抿嘴答道：“寅时初刻。”

流萤撑起胳膊，将游衡的披风收起，后背的伤口睡了一觉好像没那么疼了。像她这样常年奔波在路上人，自然而然的就生出一种本事，能够抓住任何可以休息的空隙，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身体状态恢复到最好，以便于继续完成任务。同时还要保持警醒，逃命的反应要和杀人的反应一样快才能保住命。今夜已算是足够幸运了，有一个避风的栖身之所，还有专门守护着她为她看火的人。

“你怎么不睡了？”

“我休息好了，我不放心夫人一个人还带着个身上有伤的，我得尽快找到她们。你不是说见过夫人？”

流萤揉着脖子，她也许久没睡过这样的草堆了，此刻脖子还有些梗着。

“夫人？你是说大小姐吗？大小姐还未出阁，你为什么称呼她为夫人呢？”

游衡的反问让流萤一下子醒了个透，她是太放松了才说漏了嘴。离念做事向来没有忌讳，与人谋划时什么阴损手段也使得出来，但是她又能够满足与她交易的人的欲望，所以许多人对她又恨又怕又难以割舍。

从前离念的行踪一直保密，一是怕太过招摇，二就是怕有人寻仇。缙池应曾经交代过不能透露离念从前的身份，她现在已经以李青儿的身份暴露在世上，如果被人探析了过往难免要多出些麻烦。

“姐姐跟沐庄主的事情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上官公子告诉过你呢。”

流萤自知辩不过游衡，干脆直接拉出了沐阳来抵挡抵挡，虽然牵强，但是好在游衡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也算蒙混了过去。

游衡并没有深究这个称呼的问题，他将目光集中在眼前的火苗上，“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你说。”

“你一直都这样拼命吗？”游衡顿了顿，说：“我是说，你每次任务都是用命去拼吗？事前不会衡量做这件事的把握有多少？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这件事并不需要你去拼命，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想说什么？”

“如果今晚赶过去的人不是我，而是黄怀岩的人，你怎么办？”

“怎么办？没办法就大开杀戒啊，能怎么办？”

这句冰冷的话响在游衡身后，让他忍不住回头去看，流萤玩味的说道：“让对手活着远比让对手死更难，姐姐让我尽量不要杀人，所以我才处处被掣肘，要是在以前，那么几个草包就想困住我，简直痴人说梦。”

“你说的是真的？”

“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何必急在这一两个时辰呢？大小姐和那位姑娘应该早就到了城隍庙了，等天亮了我跟你一起去。”

“姐姐都给你说了什么？你连城隍庙都知道？”

“大小姐既然吩咐了去接应你，自然也会告诉我碰头的地方，这很奇怪吗？”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带着我躲到这里来？姐姐等不到我必然要担心，万一她回头找我遇到什么意外呢？”

“不会的，我跟大小姐约好了，天亮之前她不会离开那儿，所以你安心的等着吧！你身上有伤，我又没有轻功，咱们一口气跑不到城西。”

“你不用跟着我一起，等天亮了你就回到武馆去，游衡，以后我们的事你不要插手。有些东西，你已经看到了，就该明白那和你的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什么都不要管。”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有半条命都是我的，我当然要看好自己的东西。”

游衡最不怕的就是拒绝，因为他有足够多的耐心，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我有喜欢的人……”流萤第一次说到这个话题，话音落地便觉得天旋地转，当然天地都没有动，是她自己心神恍然而已。

“我不信！”

“他知道我过往的一切。”

只这一句话游衡就输了，他凭着一腔热情靠近流萤，可是对她的过去却一无所知。她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会对他冷淡，他的殷勤自然都变成了骚扰，他在做什么啊！？

流萤放下手中的披风，轻轻地离开了，她宁愿带着伤在寒夜中奔袭，也不想跟他待在一间屋子里。游衡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手中用来挑动火堆的木棍在手心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