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英被旁边这人焦灼的仿佛能烫到人的视线略感不自在，禁不住开口结束了马车内凝滞的能滴出水的气氛：“世子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季如风在听到这声“世子殿下”时不住恍惚了一瞬，他听过很多人叫他世子殿下，或恭敬有礼，或隐含惧怕，或别有用心，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从不去在意什么。可只有她的这声世子殿下让他莫名感到些许慌乱，女子的声音清透疏离，似乎离他很遥远。

正了正心神，他低沉着嗓音道：“去秦淮河。你入京不久，应还未去过秦淮。”

秦淮河，来京的时间虽然也不算短，但由于忙着科举考试，她的确是没有去过秦淮河的。“多谢世子美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很快便到了秦淮河。

季如风此次出于安全起见，明面上的护卫虽然没几个，但是暗处的护卫却不少。秦淮河这边热闹是不假，可女子金贵，是容不得出什么岔子的。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然将将擦黑，可秦淮河畔人声如潮，行人如织，长长的灯火两旁，商行医药，珠宝香料，华衣美裳，应有尽有，均是各地精品专供京都。

便是行人未曾提灯，也不必担心。

“真热闹……”

“夏夜一贯如此，等入了冬，这里才会萧条几分。”季如风耐心道。见她似乎喜欢这里，提议道：“游湖不急于一时，夜景更是人间少见的盛景，可要先逛上一逛？”

沈流英没有拒绝这个提议，闻言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立，中间虽然还隔了些距离，但看着却是比之前的陌生好了许多。青玄随着两名护卫静静跟在他们身后，心中忐忑不已，虽然知道沈小姐不像是会背后告状的人，况且她一开始见了他也没有向主子说从前他对她的驱赶，想来以后也不会说什么，他在愧疚之余又难免有些担忧，一路上都惴惴不安的，好在没人关注他。

沈流英发现这其中竟还有不少女子，虽然相比于男子们的数量依旧是少得可怜，且每个女子旁边大都围了一群人。

见沈流英目露疑惑，季如风闻声道：“这里虽是天子脚下，可夜晚到底还是不大太平，更何况是在女子的事上，大家都难免更谨慎一些。”

“原来如此。”她有些失落，来这里这么久了，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她有些想念现代的舍友方缘了。

正在低落之间，忽然听到季如风轻轻问道：“在刘府，你过得好吗？”声音轻得仿佛一触即散，好在沈流英离他较近，还是听清了这句话。

稍稍一愣，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刘耀，那个瑰丽无双的青年。在刘府的时候，他更喜欢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出来，像是只慵懒高贵的异瞳波斯猫，高兴的时候会让你摸两下，乖顺的不行。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浑身散发着黑气，要人好好哄一哄才会好。扪心自问，在刘府的日子难过吗？除了一开始的差点被掐死，其他的都挺好的。

她笑道：“过得挺好的，刘二少爷”不知怎的，在说到刘二少爷的时候，她的情绪有些奇怪，仿佛对这个刘二少爷的感观极为复杂似的，“他人挺好的，对我也很宽厚。”

他听到她这么说道，心里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刘二少爷的光辉事迹传遍了杞县和阆县，便是冀州他都有所耳闻……她不信任自己，季如风无比清楚地再次意识到这个事实。

“如此，便好。”他艰涩地开口。

“怎会想到要参与科举？”他复又若无其事问道，其实他更想问问她，这一路辛不辛苦，有没有遇上什么委屈的事，虽然为时已晚，他却可以为她稍稍出上一口气。

可他知道，她不会说的。

沈流英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一处商铺，看着似乎摆了不少玉饰，“父亲教导于我读书识字，恰巧有心想要试一试自己的本事如何，顺便给自己的婚事做回主，因此便一路坚持下来了。”

“那处宝林坊惯常贩卖一些女子的配饰之类的，你若是喜欢可以去瞧上一瞧。”见她一直望着那边，季如风适时建议道。

“只卖女子们的东西吗？”

“大多数是，也有少部分男子束发用的柄簪或是发带之类的。”

“那我们过去瞧瞧吧。”沈流英眼睛一亮道。如今他的身份非比寻常，贵为世子，自己若是直接将银钱还给他，他一定不会收下的，倒不如折算成别的物件儿送给他。

季如风欣然同意，心下甚至有种久违的欢喜，实在是难得见她对什么感兴趣。

老板见有客人来，热情地迎了上来：“姑娘瞧瞧有什么想要的？我们这里……”

瞧了一圈下来几乎都是女子的饰品，她抬头问道：“有男子束发用的簪子吗？”

老板不由得在心底再次感叹道这姑娘着实是太过姝丽了些，他一脸“好福气”的表情挪移着跟在她一旁的季如风，季如风没有否认，只是耳根处有些泛红。

“有的，有的！姑娘请随我来。”老板一边说一边将他们带到了里面的里间，“公子们很少亲自出来买这些东西，是以便放在了里间。”他没有说的是京都多豪绅显贵，从不缺这些东西，大都是出了什么新样式便直接吩咐仆人们来拿。只有女子们有兴趣了，那些公子们才肯屈尊来此处一游。

很显然，他也将季如风看作了这样的男子，老板是个很有眼力见的，自然看出了季如风的衣着不凡，气质也矜贵，只是这位姑娘丽质天成，衣着却是普通，他不禁暗中揣测，难不成这位公子舍不得给姑娘花钱？！

沈流英在摆满玉簪子的柜台上忖巡而过，最终看中了一个祥云样式的雕花玉簪，古朴大气，玉质温润。她眸中喜色一闪而过，可季如风见了心中却有些酸涩，这玉簪总不会是送给他的……估计是送给她师兄的，再不济也会是给她堂兄的……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可他真的，有些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