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小鱼唯有睡着的时候，才会倾露出十五.岁男孩的稚嫩和软弱。

下意识想要拉住他倒下的身体，万叶的指尖只触碰到一片衣角，却在瞬间的迟疑下，倏地抓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正从自己的指缝间流走，被寒风吹散，散在飞雪里。

刺目的鲜红迅速染红了白雪，少年就这么倒在他的眼前，唇上甚至残留着他一触即分的温柔。

喉结滑动，万叶抬手碰了一下他刚刚蹭过的位置，倏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猝不及防的，竟然就被他夺走了……

手掌虚掩在那里，万叶闭了闭眼睛，不知所措地深吸一口气，略感一丝燥热。

……那可是第一次啊。

无赖、骗子、坏蛋。

可一切腹诽的词汇在看到这个孩子遍体鳞伤又惨兮兮地晕倒在雪地上后，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像是疼到失去了知觉，单薄的身体比前几日更消瘦了些，纤细的睫毛安静地合拢在眼睑上，呼吸细不可闻，脸颊线条乖顺，却看不出一丝血色和生气。

万叶纠结地抿了抿唇，有那么一瞬间……也没有生出把他就这样扔在这里的想法。

“…还是败给你了。”

叹了一口气，他俯身将他轻轻抱起，小心地没有触碰到他一身的伤。

伤得这么重，衣衫又这么薄，还昏倒在雪地里，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就算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也不会放任不管。

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会儿，绪小鱼的身体已经开始泛凉，抱在怀里，只觉得虚弱又冰冷。

…比之前更轻了。

这些时日又没有好好吃过饭吧。

万叶低头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温软脸庞。

怨不得他心软，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了。

他真的从来，都看不透这个人——又或许没有任何人能真正看透他。

绪小鱼的伪装实在是太多了。

在他自以为了解了他的内心时，又会暴露出新的意料不到的性格，像裹粽子似的，将他一颗跳动的真心缠绕在最深的内里。

没有人知道，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伤痛和绝望，才会令一个年仅15的孩子形成这样的性格。

累吗？……怎么可能不累？

细碎的刘海挡住了万叶的视线，眼底流转着翻腾又复杂的情感，他终究还是轻轻转身，将绪小鱼安放在一处挡风的墙角。

风雪在昏暗的角落里模糊了寒凉，放开他的时候，他看到少年的身体无力地倚倒在墙角，脖颈深处的锁骨勾勒出深凹的弧线。

因为温暖的离开，睫毛轻颤了下。

万叶后退两步。

隐隐的不安缠绕上眼前少年的清梦，泛红的眼角蕴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大抵会是个噩梦吧。

微微移开视线，万叶有些叹息着想。

他似乎很在乎他，但又似乎完全不在乎他。他所做之事，分明那样罪不可赦，他表现出来的情感，却那么真诚而热烈。

…可他同样也见过他冷漠至极的神情。

而正因为他本性的疯骨，他甚至无法确定，他曾对他表露出的欢喜，会不会也是所谓的……

「计划」。

将带着体温的外衣盖在绪小鱼身上，垂眸注视着他白色的衣角被熟悉的枫红掩盖，万叶离开了。

他走得没有迟疑。

他喜欢性情直率的人，而不是这样阴狠又卑劣的布局者。

…明明初见时，那么飒爽爱笑。

明明在他们没有利益纠葛时，那样真挚又温柔。

……不会有人分得清，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吧。

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他们一触即分的缠绵，万叶突地抿了下唇，触感隐约的记忆依旧残留，烫得他在冰天雪地中，指尖微颤。

就像有什么在心底被硬生生的撕裂开来，只感到十足的荒谬和悲哀。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那人的话永远包揽了无尽的哄骗和利用，那人的目光也不会对谁真正停留。

因此……他也绝不会再回头。

哪怕他企图挽留，哪怕…

不，他其实根本没有在意过自己吧。

雪夜的小路已经很昏暗了。

他一步步尽量平稳地走向熟悉的悬崖，在飞雪中一跃而下。

怒号的风瞬息卷走了身体的温暖，飞舞的衣袖在平稳落地后冰凉垂落。

万叶握刀的手悄声用力。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喜欢来到这里，对着冷冷清清的小土堆，诉说几句自己的心事。

就像…那个人还在的时候。

如今他和他的事，也一定能说很久吧……

迟疑了片刻，他缓缓抬眸，看向了那在现实和梦境中都记忆清晰的断刀冢。

眸光一颤，万叶突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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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

主笔：青绪

编剧：青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