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豁然起身，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搓澡的毛巾，浴桶水面只高过他的膝盖，洗澡自然是什么都不穿。

陈元姝一下子看了个清楚，瞳孔猛的一缩，却脸色不变的并未作出回避，反而是冷幽幽的说道：“没想到堂堂姜族长也会耍流氓。”

“是你不打招呼闯进来，咱俩谁耍流氓？”姜玄反问。

“你是男人，这事儿总不是你吃亏。”

“吃亏你还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谁目不转睛了？！”陈元姝一下子绷不住了。

“嘘！”姜玄朝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又躺回浴桶中，手裹着毛巾擦了擦自己肩膀，闭上眼睛随口道：“说吧，聊什么？”

“两件事，我说完就走。”

陈元姝连道，“第一，你装作之前不认识我，这很好，保持下去，在这件事上我们没有争议，再见面也不受你我控制，无论怎样，我们在山里发生的事，就把它留在山里。”

“看来你是不放心我啊。”

姜玄明白了陈元姝的来意，躺着歪头看她：“你要是真不放心，我们更应该多走动才是。”

“你什么意思？”陈元姝没明白。

“你只是不想被人知道山里的事。”

姜玄看着陈元姝，“你却无法保证每次看到我，都不会露出异样的神色，你越回避，咱俩在公开的地方一点交流都没有，不是更让人怀疑吗？你累不累我不知道，我是蛮累的。”

陈元姝大概明白了姜玄的意思。

不能每次都当其他人面演戏吧？

“今天你刚知道我身份时，你那脸色，就差把以前认识我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还有在雷鸿大人面前，我说要你弟弟签生死状时，你那眼神，那可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的情绪……一个部族民挑战你弟弟那个天之骄子，你不该冰冷而不屑吗？别否认，你们主城来的都是这么看我们部族民的！”

“可你为什么会恼火呢？觉得我是要刺激你？”

“你观察的还真仔细。”陈元姝略有嘲讽，意有所指。

“感知太强的弊端罢了，你以为我愿意多留意你啊？”

姜玄道，“你显然没经历过这种事，你慌得不行，演也演不好，心又放不下，总觉得谁想纠缠你，敢情这天下除了你就没好人了？我就不能是一个重信义的人？说好不再见，意外相见不是谁的错，大大方方重新认识就好，你连话都不会说，我也不好主动跟你多说什么，显得我好色一样！你要是能一直回避也行！可你不能！我洗澡呢你不声不响的闯进来，你真的很没礼貌你知道吗？”

寂静。

陈元姝一脸发蒙的望着姜玄，眼神渐渐的不可置信起来。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姜玄这段话是在训斥她！

很显然，她陈元姝因为不放心姜玄人品，而在姜玄洗澡时闯入的行为，惹恼了姜玄。

两人在黑潭山里已经“恩债两清”。

姜玄不会容忍她的任何冒犯。

安静持续了几息。

“我，我，对不起……我……”陈元姝是真的懵了，可能是觉得姜玄说的真的有道理，她下意识向姜玄道歉，但马上打住，自尊心不允许她继续道歉。

懊恼的情绪从陈元姝心底泛起。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十六岁的部族少年给唬住，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同龄人不敢，谢翰杰这个劫境强者也不敢，偏偏是这个小她足足十岁的小男人完全没有顾忌的训斥她，完全不……捧着她。

陈元姝是在长辈的赞誉、同龄人的恭维、后辈们敬仰中长大的！姜玄给了她全新的体验！

这让陈元姝很气，又有一些微妙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他好强硬……”陈元姝脑海里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自尊心却让她不得不接着道，“你——”

“我接受你的道歉。”姜玄打断了她可能恼羞成怒的一段话，让她憋了回去。

陈元姝好气啊！

但骨子里的教养让她不能像泼妇一样。

她深呼吸了两次后，冷漠道：“我承认我确实慌了神，所以你的办法是？”

“多走动，让咱们变成熟人。”姜玄连道，“至少是其他人眼中的熟人，我要跟你弟签生死状，你为你弟弟来观察我也好，警告我也罢，都是正常的，重新认识，我们不需要回避，越坦然越没有破绽。”

“……嗯，好，我同意。”陈元姝想着道，同意了。

如果是被训斥前听到这番话，陈元姝会怀疑姜玄别有用心，但姜玄毫无顾忌的斥责她，完全不怕得罪她，陈元姝反而放心了，看来姜玄是真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完全平息两人间的事。

“越坦然越没有破绽，说得好。”陈元姝又说了句。

“不是两件事吗？”

姜玄不再看她，向浴桶里滑了一下，面朝房梁闭上眼睛，“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弟回飞雪城了，要请长辈过来，看起来是决心要跟你签生死状，谁都劝不住。”

陈元姝连道，“这第二件事……我就是想问，葛家三兄弟真的是你杀的？”

姜玄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她，顿了顿，一叹道：“我也是服了你这个女人！不是怀疑我的人品，就是怀疑我的实力，我说大姐，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好吗？”

其实姜玄明白陈元姝为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说着干脆直接道：“回去让人通知你弟弟，他不是我的对手，没有丝毫胜算，我真的可能失手杀了他，他要想保全名誉留下性命，就找个理由别回来。”

“你的反应好大，为什么我感觉你在虚张声势？”

陈元姝微微蹙眉，目光审视，“而且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葛家三兄弟真是你杀的吗？”

姜玄脸色凝了一下。

他不想说了，特么无语！

扭回头躺好，热毛巾直接盖脸上，姜玄扬了扬手，示意陈元姝可以走了。

……

陈元姝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来到了桌前，天色很暗，她点亮了油灯后坐下，拿出纸，提起笔，沾沾墨，在落笔前，却又停下了。

“信了他的鬼话！装作厉害，分明就是虚张声势！”

陈元姝本打算将姜玄的话，写信让弟弟知道，可思来想去她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他若真有先天后期杀葛家三兄弟的实力，能打赢我弟弟，那我干脆嫁给他算了！”陈元姝一直期望一个比自己天赋更高的男人出现，来做自己的夫婿，而此时她这念头落在姜玄身上，却是带着戏谑之意，“十六岁不可能有这般天赋这般实力。”

******

夜，飞雪城，卫家老宅。

关于姜玄的种种消息，已经传回来有一阵，此时卫家一间密室内，除了几名劫境以外，一众卫家核心人物全都在，且隐隐的以卫宏阔为首。

这半年来，他在卫家地位飞升。

“姜玄杀葛家三兄弟之事，定有猫腻，就算是姜正悟再世，也不可能具备这般实力，那杂种能将人头带回来拿到赏金，恐怕是走了大运！捡了便宜也说不定！”卫宏阔越发有主事人的风范，冷静的道。

“对对对！”

“四爷说的在理！”

一片附和之声，不仅仅是单纯的给卫宏阔面子，而是卫宏阔说的，也是他们的想法。

这事儿就不合理，就不可能！

“不过……”卫宏阔又脸色一沉，“姜玄短短半年晋升先天后期，就算是用了非常之法，也能说明其天赋，恐怕要超越咱们卫家任何天才了！”

密室内安静了一下。

一众人都注意着卫宏阔的脸色。

“卫家与董氏的合作，不可能因他而废，咱们卫家缺的也不止一个未来的劫境，他改变不了什么。”卫宏阔右侧的高瘦男人道。

“听说陈家第一天才陈元舟要挑战他了！倒是能灭一灭他的锐气！”又有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