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系统回答的瞬间，余茵下意识想问一句“那林照间呢，你们找到其他方式唤醒他了吗？”，然而不等她问，象征系统在线的电流声就消失了。

她怔怔地看着屏幕，安慰自己，原本就觉得这种方式可行性不高，这段时间就当是排除错误选项了。等回到现实，她一定想办法通过技术手段唤醒林照间，不会放弃他。

又过了几天，她安静等待剧情的降临。

那是个深夜，路饶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余茵自从跟系统联系上后睡眠一直不太好，所以铃响的第一时间，她就惊醒了。

身侧的路饶没被手机吵醒，却被突然起身的她弄醒，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动作带着寸劲儿，直到她说了一句“电话”，才大梦初醒般地松开她，摸索着拿起了床头的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在他们没有长久没有接听的时间里挂断了，又打来第二通。

路饶摁了接通。

他没有说话，耐心地等着对方开口。

然而对方才刚说第一句话，他的表情就变了。

震惊、难以置信、怀疑、伤心、复杂、犹豫，余茵从来没有一次性在他的脸上看到过那么多表情，也就是那一瞬间，她汗毛直立，立刻意识到，系统安排的剧情节点来了。

路饶甚至来不及给她一句解释，电话是谁打来的，说了什么，他迅速起身，下床随手套了身衣服，然后告诉余茵，“我有事出趟门。”

男人的表情太复杂，余茵很难由此判断出遇到了什么事，但从他慌乱中扣错的领扣来看，应该是件不小的事。

公司破产了？余家出事了？余姑姑？

她想了很多，却没想过会是跟她有关的。

直到第二天，从助理那里得到了答案——

“教职工小区的公共储物间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怀疑是失踪了五年的路总前女友的。”他不知道于音就是余茵，一直以为她是被路饶强取豪夺的贫困女大学生，小心翼翼地解释，“路总被叫去认尸了，还要配合进行调查，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被对方第一句话就震惊到的余茵半晌说不出话，尸体？她的？系统你们在搞什么……恐怖片吗？

哪知道一直下线的系统这时候在线，缓缓地在她的脑袋里打出了一串小点。

【……】

“路饶情绪又崩溃了？”她连忙把话题拖回正轨。

系统：“是，不然我也很难跟你联系上。”

“怎么会有尸体？”

“为了保证剧情的合理性，玩家死亡，当然会有尸体。”系统理所当然地回答。

“有尸体，难道还有凶手？”余茵一怔，“不会后面还有破案侦查的剧情吧？”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像是被猜到了剧情走向，恼羞成怒地说：“这要看玩家的选择。”

什么选择？

选择要不要耗尽心血为了一桩莫名其妙的案件追查真凶？

“这个案件，是我原本就会经历的剧情，还是因为我不登陆游戏，为了圆我的消失，人为制造的案件？”

系统果断地回答：“后者。”

它直白的过于残酷了。

余茵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沉浸式体验游戏的玩家，在自以为自由的虚拟世界里，受着系统准则的愚弄。如果她没有来，亦或者是发现尸体这个剧情更早一些出现，会是什么结果？

路饶或许会穷尽一生追求的答案，一个既定死局，杀死他爱人的凶手不过是系统安排来圆剧情的工具人，只是一串没有任何逻辑执行剧情的数据。而真实的故事是，她的爱人杀死了自己。

余茵咬了下唇，脑子里系统的声音比上两次都稳定，显然路饶看到她的尸体反应很强烈。

“我现在退出，他真的会死吧？”

刚看到她的尸体，又要面临一次她的消失。已经崩溃的路饶，要怎么活下去。

系统不会回答，它从不屑回答玩家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只是提醒余茵：“如果要退出世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请玩家确定，是否要退出游戏。”

银灰色库里南飞驰在种满了木棉树的渝湖南路上，车灯照亮道路两旁城墙边上古香古色的各色建筑，最终在余家别墅门前停下。

脸上苍白的英俊男人下车时踉跄一下，差点撞到门口的石墩，黑衣保镖想上前搀扶，被他挥手挡掉。

路饶勉强稳住身形，一步步朝院子里走去。

余家老宅一片漆黑。

距离他接到电话，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小时，此时刚过零点，新的一天开始了。

十个小时前，助理在警局门口见到了他，跟他说，别墅里的于小姐闹了一场，非要让别墅里所有人都离开，退到屋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近身。

她拿了一把厨房的水果刀。

路饶苦笑一下，自顾不暇，答非所问：“让她走。”

登出游戏时要清空身边的其他玩家和npc，他那时已经没有能力留住她。

别墅里寂静一片。

他摁亮了玄关处的灯，昏黄灯光下，给茕茕孑立的自己倒了杯酒，一口灌下。他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气息。还是失败了。

扔掉酒杯，上楼，全靠下意识，麻木地进房间，然后摔进床褥。

猝不及防地碰到被子里温热的人。

路饶清醒了大半，眯了眯眼，在黑暗里辨认轮廓。这里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但他不敢信。

“回来了？”刚睡醒的声音像含了一口水，嘟嘟囔囔的。

一双手摸索着靠过来，似乎在好奇他为什么不说话，确定了一下，“路饶？”

他手都在颤，“嗯？”

“怎么不说话？累了？”她懒散地问，关心的话里也听不出多少真情实感。

他毫不在意对方的敷衍，靠过去，“有一点。”

余茵任由他靠了一下，目光转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害怕吗？”

路饶愣了两秒，明白她在问什么，“没看到。姑姑到的比我早，她作为亲人辨认过了，我就没看。”

“嗯。”

两人静静靠着，靠了好一会儿，余茵快睡着了，才听见耳边一声低低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