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小镇的那个下午，初岁打车去了医院一趟.

尽管她留在夏东身边的法术并没有感觉到来访者的恶意，但是她在看到那个意料之外的人时还是有些吃惊.

夏茶的脸色很白，看起来并不怎么舒服的样子，但是这位大小姐的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看起来身体并不好，她微笑弯腰的动作也像是排练了千百遍一样得体：“初岁，好久不见.”

“你……是谁？”

初岁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到夏茶身上的变化，夏茶确实是有神智的，可是她身上的鬼气不减反升，甚至比初岁见过的纯鬼都要浓郁.

“不，我还是夏茶，”夏茶细心的弯腰给弟弟盖好被子：“我只是和鬼共生了.”

初岁皱了皱眉，听这话的意思，夏茶是自愿和鬼共生的.

“小东缺失了一魄，世间上大多数心智不健全的人魂魄都有残缺，”夏茶的脸上带上了一些温柔：“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找到了可以治好小东的方法.”

初岁继续皱眉，没说话.

“你看，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因为你也很清楚吧，”夏茶从桌上拿起她的弓背好：“就像是你想要找到你的朋友一样，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池言有，大家都有，没有人有义务帮我盯着小东，唯一可以治好小东的方法就是补全小东的魂魄.”

“每个人从出生起他的一切就是被安排好的，你擅自去找回小东缺失的那一魄，就是在逆天……”

“逆天而行是吗？可以造成小东这样的是什么？是命运吗？”夏茶低低的笑了起来：“小东没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的人是他.”

“我看到了好多和小东一样的人，他们因为这点残缺被人欺辱折磨，凭什么？要不是因为我家有钱，小东也会遭受这一切！”

“凭什么我们要为那该死的命运低头，没有人可以帮我，那我自己来，只要鬼还在……小东就会有遭受危险的可能性，只有小东也变得‘正常’了，他才会没有威胁，只有鬼没有了……”

初岁说：“可是你现在也是鬼.”

“没关系，我听说过你以前遇到过魔族不是吗，这不就说明，有可以把一个种族彻底毁掉的方法吗？”

“你疯了？灭族？这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可是你又懂什么！你没有弟弟！你连我们人类悲伤喜悦绝望的心情的体验不到！你凭什么高高在上的说着这些大道理，替那不公平的天道辩解！”

初岁张了张嘴，她意识到，不管她说什么，夏茶都不会回头了.

“你不会拦我的，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是人类追求平衡之路的一个正常分叉，”夏茶纤细的手指摸了摸夏东的眉骨，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小东……我的小东……姐姐要怎么做你才会保护好你呢？”

“……”初岁沉默片刻，直到夏茶弯腰在自己弟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说：“我确实不明白你说的那些情感.”

夏茶的脚步没停.

“但我知道违背天道的后果，”初岁说：“我不希望你也是那样的结局.”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了，初岁，帮我谢谢大家，还有对不起，”夏茶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没有：“可能再见面，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

初岁看着还在昏睡的小东，她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夏茶的背影，一定是洒脱到甚至是有着解脱的轻快，就像是虞宁，就像是那位少年将军.

初岁沉默了许久，直到那道声音带着极强的恶意从她的身体里传出来.

“好久不见了，初岁.”

带着极致的恶的声音发出了属于恶魔的低语：“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样说话.”

初岁没说话.

“你要向我许愿吗？你知道的，她是在走向死亡，就像是你见过的无数人那样，你要是不去干涉她的命运，你比谁都要清楚她的后果不是吗？”

“向我许愿吧，初岁.”

?

阳子在手机上打好字：你是说岁岁姐的神力好像又强了是吗？

沈佳玉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我也不确定，可是她之前打池言的时候还得用法杖才能打下他的脑袋，这次只是用拳头！赤手空拳啊！就把鬼的魂魄都给打散了！要是池言知道了以后肯定不敢得罪岁岁姐了.”

轩一则问：“可能岁岁姐有在偷偷修炼？为什么岁岁姐变强了你会那么苦恼？”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沈佳玉小声说：“有的时候我看着她，总觉得她离我好远.”

阳子笑着替她倒满了水，轩一说：“她毕竟是活了那么久.”

阳子敲击了一下屏幕：我之前听池言说过，有一种人会得到天道的全部眷顾，修为暴涨之类的都是小事情.

沈佳玉追问：“哪种人？”

阳子打字：某一类种族的最后一人，灭族的意外先不提，要是自然死去然后没有后代的那个族人，因为她成为了那个种族的最后一个人，在新的种族出现代替她之前，她就是真正的天道之子.

轩一说：“换句话说，就是要是老天爷不想她死其他人就杀不死她.”

阳子打字：在新的平衡出现、稳定之前，天道之子是死不了了.

沈佳玉用力的捏紧了杯子：“也就是说……岁岁姐的朋友现在很有可能已经……”

“佳玉，这些也只是猜测罢了，但岁岁姐那么聪明，她已经做好了接受朋友死亡的可能性了，”轩一按住了她的手，不让佳玉因为手太抖而弄倒了茶水：“只不过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固执罢了.”

“就算岁岁姐知道死去的神没有尸体……”沈佳玉难以置信的问道：“她明明见过朋友的死亡，知道陨落的神是灰飞烟灭的？就算是这样她也要找吗？”

“不然你要她怎么样？坦然的接受自己活下来，甚至活的很好的事实吗？她要重新的去融入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不给自己一点盼头，她要怎么办？她根本就不想学习去融入这里，”轩一苦笑：“佳玉，我们要是想要为她好，除了配合她，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