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

薛彪站在街上，从费小如的住处到凤鸣院，要经过三条街，费老伯说小如是午后走的，当时他正在午觉，具体时间不确定，但那个时候是白天是确定无疑的。

三条街，即使走得慢，也就半个时辰就到了，而且白天这街上都是行人，两边商铺众多，如果要在这街上掳人，肯定会闹出动静，除非小如是被迷了，或者是跟认识的人走了。

但她才入京几天，能认识谁？

承琪安排祖孙两个住在一间民房里，小如会绣花，他便让凤鸣院给她点绣工活，赚点零花钱，也免得无事可干。

说认识，也就凤鸣院的人。

这么想着，薛彪又踏进了凤鸣院。

已近黄昏，马上就是凤鸣院最热闹的时候，姑娘们已经打扮好，小厮们各有各的位置，在门口接待的，在院内领路的，在大厅叫号的，给客人跑腿的，忙而不乱。

承琪除了来找过黑蝙蝠之外，没有再来过，但小厮的眼力好，认得薛彪是承琪的人，立即迎上前招呼道：“这位小爷，您是平王府的吧？有相好的姑娘没？小的给您带路。”

薛彪摆手道：“小爷我不找姑娘，想见你们娇燕掌柜。”

“这……”小厮犹豫着。

薛彪将手搭在刀柄上，瞪着小厮道：“怎么？还不能见了？”

小厮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只是娇老板不在。”

“去哪里了？”他不信。

“去刑部郭尚书郭大人府上了。”小厮凑近他低声答道。“每月初五，我们老板都要去郭大人府上。”他朝四周看了看又道：“您是琪三公子的人，我才和您说。”

“何时回来？”

“今夜不回来了，您懂的。”小厮呵呵笑道。

薛彪一想也是，便问：“你们这里的绣工活是给谁做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您得去问负责采买的肥婶。”小厮答道，见薛彪真不是来找姑娘的，就放开他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薛彪也不管他，径自进了院，抓过一个站在院中的小厮就问：“肥婶在哪？”

那人吓了一跳，指着大厅道：“进去走到底，最右边的房间就是肥婶的。”

肥婶人如其名，浑身肥肉，下巴和脖子连在一起，身躯比薛彪大一圈，见他进来，肥胖的身体抖动着迎向他，把他唬得往后退开了两步。

“小宝贝，你是来找我的吗？”她的胖脸上堆着笑，涂了口红的大嘴张开，露出一口黑牙，薛彪又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他实在不明白，凤鸣院怎么会有这种货色。

“凤鸣院的绣工活给了谁做？”强忍着厌恶，薛彪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肥婶往前走了两步，快到门口，身子几乎将整个门都撑住了，“公子今天陪我，我不收公子的钱，如何？”

“太难了。”薛彪逃也似地回了平王府，一脸愁容地对顾加笑说，“再晚点，小爷我的贞洁就要毁在她手里了。”

顾加笑忍着笑道：“的确难为你了，等明天娇燕回来再去问吧。”

“我看了街道，也问了人，都说没见过小如。”他望着花园，见承琪站在墙边的槐树下，便问：“公子在那里干嘛？”

顾加笑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清瑶，道：“两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了。公子从宫里回来就站在那里，贤妃娘娘就陪他站。”

薛彪问：“公子是在想事情吗？”

顾加笑点头：“应该是，所以不能去打扰他。”

“有没有陈兴的消息？”

“没有，我去了大理寺，最近他没有案子办。公子回来一句话都不说。”顾加笑叹了口气，“天快黑了，别又不吃不睡。”

薛彪听了，快步走了过去，顾加笑想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承琪依然站着，只是抬头望着树顶，大家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浓密的树叶，没有什么异常。

薛彪走近清瑶，低声问：“多久了啊？”

清瑶答道：“快一个时辰了。”

承琪忽然转过了身，盯着池塘望了一会，接着他下了水，用手去抓池塘里的锦鲤。

大家都看傻了，互相望了望，清瑶忍不住叫道：“承琪，你的伤还没有全好，不能碰水。”

承琪转头对她“嘘”了一声，继续伸手去抓鱼，但每次看似要抓到，鱼却总在他的手边游走。

覃伯走来说道：“晚饭都准备好了。”看到承琪人浸在水里，吃惊道：“他在作甚？”

顾加笑道：“覃伯，你来得正好，让公子上来，会影响伤口的。”

覃伯摇着头道：“我不管，他这脾气谁管得了？等他上来了，带他来吃饭。”说完，他颤巍巍地走了。

薛彪翻了个白眼，顾加笑无奈，只能走到池边看承琪抓鱼。看了一会道：“公子，你这样不成。你得看好鱼的位置，手往鱼的后方下面抓。你看到的，不是鱼的真实位置。”

承琪听了，看着鱼，蹲身下去双手一捞，手是碰到鱼了，但一滑仍是溜走了。

薛彪道：“干脆闭了眼，用手摸不就成了？”

承琪直了身子，盯着薛彪看了会，笑道：“是啊，我小时候就这么摸鱼的。”说完，他整个人浸了下去，头也没到水中，过了不多久从水里钻了出来，头上挂着水草，但手里却抓着一条红色的鲤鱼。

看着他满脸的笑容，清瑶想发火都发不起来，薛彪道：“公子你是想吃鱼吗？”

承琪摇着头，举着鱼走到池边，举给清瑶看：“好看不？”

“你快上来。”清瑶又气又好笑，帮他扯掉头上的水草，道：“伤口要烂啦。”

承琪将鱼丢回水里，双手按住地面撑着爬了上来，身上的水不断往下淌。

“你是没淋够雨吗？还下池塘。”清瑶皱着眉，眼里又恼怒又心疼。

承琪往房间跑去，一边跑一边说：“关照覃伯给我准备酒，我马上就去吃饭。”

顾加笑和薛彪将今天的情况给承琪讲了，他换了衣服，头发还是湿的，罗军拿着巾子帮他擦，他听他们讲完，笑道：“原来薛彪也有怕的人。”

薛彪涨红了脸：“没问出来。”

“想必问也问不出什么，小如没去凤鸣院，如果她和肥婶联系的话，你今天去，她也不像知情的样子。”

他夹了根黄瓜条放进嘴里嚼着，又喝了一小口酒，顾加笑盯着他道：“公子，你今天很反常。”

“是吗？”承琪笑道：“刚才我在水里，想通了一个道理。”

他的筷子停在面前装着凉拌猪耳丝的碟子上，说道：“的确如薛彪所说，有些事情，睁着眼看到的，往往是假象，对付复杂的问题，最原始最简单的办法更有效。”

他夹起猪耳朵丝放到清瑶碗里：“我家的厨子，这道菜是做得极好的。”

清瑶吃了，点头道：“果真，又脆又鲜。”

承琪笑道：“加了鲍鱼汁的。”

“你老实说，发生什么事了？”清瑶放下筷子，盯着他道：“从宫里回来后很反常。”

“哪有反常？我现在能吃能睡，这就是正常。姬先生说了，别把正常当不正常。”他冲她菀尔一笑，不再说话，只闷头吃，不一会儿，就把一大碗饭吃完了。

顾加笑看了道：“公子，你这饭量真比之前好了很多。”

清瑶凝视着他，婆婆治好了他吗？他的脸上有了血色，手也不似之前那样凉，这次挨打虽然严重，但恢复得很快。

或许，他真的好了。婆婆是神明，她能解决一切难题，当年她能治他那么重的伤，现在也可以。

想到这里，她不禁将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承琪手一缩躲了开去，见她诧异地望他，笑道：“别把出个喜脉来就糗了。”

清瑶瞪了他一眼，前两天刚给喜儿把了脉，她有了喜，全府上下个个兴高采烈，顾加笑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承琪拿这件事来开她玩笑，可见心情极好。只是，她看到的，真是如她看到的这样吗？她想着承琪对她说过的话，陷入沉思。

而他的眼睛正望向她，目光相碰，久久不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