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特家族到底有底蕴。

即使这一任的家主在伏地魔失势后性情大改，也丢不了这座城堡数千年的积累。

在偏厅，家养小精灵布置了十分丰盛的早茶。

德拉科和哈利实在是太困了。

素来讲究礼仪体统的马尔福呆呆地拿着一个糕点，瞪着一个地方出神，更别说是哈利了。

西奥多无可奈何，起身道，“德拉科，波特，你们还是去休息一会吧……一会午餐时间，家养小精灵会叫醒你们的。”

两人试图说点什么，但架不住眼睛的酸涩和那股翻涌而来的困倦，还是在西奥多的指引下去了客房。

艾伦定定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垂眸笑了笑。

很好，一切都在如愿进行。

昨天早上，他就给史密斯分派了任务，让他务必抛出能引动两个男孩兴趣、甚至让两人通宵达旦去研究的东西。

城堡里所有的侍从都收到了信息，让他们忽略两位客人房间的亮光。

理由是——

孩子们课业繁重，开学前让他们放肆玩两天。

大部分的侍从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

少部分察觉异常的人，又在国王、王储、还有两位管家的默许下，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于是，熬了一个通宵的、刚刚入睡、自以为能睡上一天的德拉科和哈利，在第二天大早猝不及防地被艾伦叫醒，直接带到了诺特庄园。

他们根本承受不住那份困倦。

艾伦端坐在扶手椅里，捧着红茶杯抿了口。

很快，西奥多就大步回来。

他松了口气似的，无奈道，“殿下……据我所知，这两位圣诞节在您的城堡做客……”

他在艾伦的示意下坐下，问道，“您就不管管他们？”

艾伦故作无奈，摇了摇头，“依我本意，是让他们开学前放松放松，谁能想到他们直接熬了个通宵呢？”

西奥多无话可说。

半晌，他看着姿态闲适的艾伦，试探道，“殿下，您那会说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艾伦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心有不忍，也很正常。”

这样的隐晦认可，让西奥多隐隐颤抖起来。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母亲和他终于都可以解脱了！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带着些细碎的期待和渴望，“殿下……”

西奥多轻缓但坚定地抬眸。

他说，

“辛苦您了！”

艾伦轻轻敲了敲红茶杯，说道，“西奥多，你知道……来别人家做客，不去拜会男主人，是极大的失礼。”

西奥多点头，缓缓握紧了拳。

艾伦轻轻靠在椅背上，笑出了声。

“啊，西奥多……”

他笑着叹息，松开手，任红茶杯自己飘到桌子上，然后抬手扣住了对方的侧颈，温声道，

“多些耐心……你的圣诞礼物，会来的迟一些。”

西奥多看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看见里面风轻云淡的笑意和杀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

这位王储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

那可怕的宙斯领域，可以颠覆整个魔法界。

可是现在……

如果殿下可以在此时种下杀机，再让那种子缓缓发芽，不动声色地杀死别人、却把自己完全摘出的话……

西奥多的眸底萦起一丝恐惧。

——谁敢与他为敌？

谁不怕无声无息的死亡？

中午十一点，西奥多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二楼的书房外，敲响了那扇门。

熟悉的暴怒声响起。

然后撞响书房门的巨大声响和酒瓶的碎裂声。

显然，这位诺特家主又宿醉酗酒了。

西奥多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拧开了房门。

一个酒瓶凌空甩来，差点就打到了西奥多的头。

西奥多厌恶地后退，熟练地避过了酒瓶砸来的路线。

他一怔，想起艾伦还在自己身后，又快速滑了过去，挡在艾伦身前。

眼见酒瓶已经快飞到他的面门，他咬着牙闭上了眼睛，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破相的未来。

西奥多重重喘息着，却没有感觉到痛感。

他试探着睁开眼，看见那玻璃酒瓶凝滞在自己眼前，随后轻轻飘落到不阻塞道路的门边。

艾伦轻轻拍了他的手臂，冷淡道，“别担心，我在。”

西奥多一怔，定定地看着旁边比他略高的少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知道是刚才受惊的余韵，还是被那句话触动苏醒的灵魂。

肮脏的骂声传来，一个形容潦倒、酒气熏天的男人拖着酒瓶，歪七扭八地迈步过来，抬手就要殴打西奥多。

艾伦平静地站在原地，脚步一错，挡在西奥多身前。

阻隔屏障无声竖起。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暴怒地拍在屏障上，又被重力反弹，倒地不起。

艾伦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厌倦。

……这种人，怎么配得上“父亲”的称号？

他冷淡回眸，拍了拍身后人的肩，安抚道，

“辛苦了，西奥多。”

西奥多怔怔看着他，鼻翼发酸地听他说，

“……别担心，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他被艾伦的魔力推着往回走，勉强回眸一看，看见了摔上的门。

艾伦气极了。

他脸色阴沉，带着外放的怒气，大步往前走着。

西奥多几乎被这位王储拖着走。

他好笑地想，

明明差点被酒瓶扔到的是他，差点被打的也是他……这位殿下倒比他还生气。

这丝好笑中又带了一丝酸涩。

泪水几乎要从他的眼眶中滚落，却被艾伦的魔力拖着晃了晃，直接掉了一串。

西奥多更觉得好笑了。

他又哭又笑地抹去眼泪，哭笑不得地想：

殿下到底有没有种下那丝杀机的种子啊？

可怜的诺特家族的继承人欲言又止，却找不到开口的时机，一路被颠簸着拖下楼梯，好容易才站稳。

等两人回到偏厅，西奥多终于开口问出了那个问题。

艾伦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漠然道，“他不会记得这一切，西奥多。至于其他……”

那双海蓝眸笃定地看来，并不言语，却让西奥多知道了答案。

……是的，这是位天才。

西奥多绷紧的肩缓缓放松下来，他轻松地笑了笑，“……谢谢您，殿下。”

艾伦冷淡地看着他，带了丝冰冷的试探。

“哦，西奥多……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西奥多轻柔但坚定道，“不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艾伦叹息道，“一个没有了家主的家族，而它的继承人还年幼，无法承担如此重担？”

西奥多腼腆温柔地笑了笑，说，

“是的……可我有您在。”

如果说，最初的投诚是为了躲避悲惨的命运；后来的效忠是看见了这位王储的未来……那么现在……

他是发自内心的、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他撩动巫师袍半跪在地，虔诚道，“殿下，我愿终生效忠于您，生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