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应
作者:花花花弍 | 分类:现言 | 字数:3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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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石出
“九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你在哪里,是否正在驾驶原车牌号为青A.的车辆。”
“从江源路进了那个拆迁的城中村,又从里面绕出来,然后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开上了环海路,之后事情没得手,我就赶紧从环海路下来,开到老大给我联系好的地方拆车,开到那里我就走了,剩下的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是个给人办事的。”给人办事这几个字咬得极重,坐在审讯室里的男人胡子拉碴,眼下有一片夸张的青黑色,剃了很短的寸头,头皮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处寸草不生,整个人在冷硬的灯光下显得凶相毕露。
“你的意思是有人给了你钱让你办事。”
“嗯,我只能说到这里,再说下去我必死无疑,你们不用怀疑我说谎,我和孟弦妜无冤无仇,在看到她的照片之前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再说了我一个小市民能和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卢易山哼了一声,眼神不屑,大剌剌地靠着椅子背没个正形。
时勍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也不紧不慢地回味了一番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没说你和孟弦妜有仇,因为你当时一定不知道祁惑也在车上,你一个青城土生土长的人应该不至于不知道祁家吧,很明显被当枪使了。不过你和她无冤无仇,可不代表你背后的人与她无冤无仇,也不代表你背后的人和严诚无冤无仇。”
话音刚落,椅子上的男人动了动,看向他。
“你知道你背后的人为什么这么做吗?”见男人皱紧了眉等待着他的下文,时勍突然笑了声,继续端起杯子品茶,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男人知道自己被嘲笑了,不禁怒火中烧,虽然没想明白时勍这些话中的道理,但他已经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显然你的幕后老板的脑子比你的好用许多,我现在提点你几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幕后老板是不是和严诚甚至整个严家都有些恩怨,哦我这么说可能不太严谨,应该说是苦大仇深,”男人的神色变了变,但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警惕地看着他,“我没必要骗你,就算你不说我们要查也只是多花一点时间罢了。”时勍摆了摆手,旁边的两个警察点了点头,走出了审讯室。
“你应该不知道我是谁吧,时勍,来自中海时家,是唯一继承人,同时也是青城公安局现任的副局长。所以我想知道点什么消息很方便的,据我所知你之前一直在严诚的手下干活吧,既然我知道,那也就代表着孟弦妜和祁惑就一定会知道,如果你现在真的在为他做事受他指使你应该会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啊,不过我觉得你从第一次审讯就开始把我们的目光往严诚身上引,这就让我很怀疑你的证词的可信度。”
“时副局长,小市民的命也是命,我也有老人有孩子要养,为了给自己减罪减刑供出主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男人找回了些理智,恢复了原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上有老下有下小。不过你入狱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你说严诚要是知道你把他供出去了会不会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再说了严家手眼通天,你觉得他没本事给自己脱个罪?尤其还是在现在证据链不完整的情况下,我跟你说实话吧,他的罪很难定,因为他给你转账的性质还有待商榷,并且他人在国外,就算他要被定罪,光是办手续和繁杂的程序就要至少等上个一年半载,等他落网了你家里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人了。”
男人不为所动,只是眼神有些闪烁。
“你要是表现得如此淡定的话应该是有人承诺了你会保全你的家人吧,但是你再想想,你意图谋害的是青城乃至全国实力最强的家族里的少奶奶,这个行为相当于在当众打祁家的脸,再加上现在你招惹了严诚,又相当于跟严家的实际掌权人宣战,你说你的背后主谋得多强才能护得住你和你的家人?不过说到这里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既想杀孟弦妜和祁惑又想摆严诚一道......”
时勍挑了挑眉,没再说下去。
男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正如时勍所说,他在开车试图撞向孟弦妜的时候并不知道祁惑也在车上,换言之指使他的人也阴了他一把,想要一劳永逸,再嫁祸与严诚,并且这个狡诈的背后主谋也知道以严诚的脾性一定会报复想要给他泼脏水的人。
而严诚这种暴虐的性格,卢易山进了监狱他只能想办法让他吃点苦头,但他的家人还在外面,他有的是办法大起杀戮。
“我,我要是说了的话,我......”“警方会想办法保护你的家人。”
防线彻底被击溃,卢易山缩了缩肩膀,低下了头:“是严贺佳。”
时勍刚要说什么,卢易山突然扬起带着银镯子的手狠狠拍了桌子一下,情绪瞬间被点燃,冲他嘶吼:“他妈的严贺佳不过只是严家的一枚弃子,她有什么资格来他妈阴我!她凭什么,她怎么敢!老子杀了她!老子要杀了她!”
第59章 石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至少你在这里面是有安全保障的,你在犯罪之前怎么不想想你的家人?你就是他们最大的靠山和支柱,你就没有想过你进来了他们光有钱但是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丈夫怎么办?”时勍冷冷地放下杯子,打开审讯室的门:“去医院把严贺佳带回来。”
警车鸣着笛开远了,卢易山颓然地塌下了腰,把头深深低下去发出悲恸的呜咽声。
“卢易山,这个世界很残酷的,他不给人留回头路。我以为你进去过一次会知道在里面的痛苦,没想到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男人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了看时勍,突然甩甩头笑了两声,极尽苦涩。
“时少爷,我这种身份的人混不到生计,我有案底也找不到正式的工作,这个时候谁能给我希望我就听谁的。”
时勍抬手看了看表,一时也无言。
总有办法的,这句话他说不出口,他也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如鲠在喉。
门打开又合上,时勍走到走廊上摸了根烟出来点着夹在手里,盯着冒出的白烟心里五味杂陈。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推开门,把低着头的卢易山吓了一跳:“严贺佳是怎么联系到你的?”“她有两张手机卡,有一张是私人号,只能她往外打,我们是不能给她打电话的,她就是用这个号联系的我。你们可以去查,我记得是153开头的,但是她很贼,她只是第一次用这个给我打,再后来每次都会换一个号码。”说完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是她在医院......”
是怎么搞到这么多号码的?
“警察是不是有的时候会去病房里盯着她?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挺奇怪的——”“什么?警察是不会去病房的。”“啊?那她每次打通了电话之后都会先叫我一声哥哥或者妹妹,我以为是有警察在她说话不方便,可能得先叫一声家里人的称呼才能避开警察去别的地方继续说......”
时勍啧了一声,严贺佳这个时候脑子倒是灵光,一定是借着病情的借口跟护士们借的手机,甚至他连严贺佳用的托词都知道,无非是多联系家人有助于病情的稳定,或者想家了不和家里人联系就会精神崩溃。
罪加一等啊智障。
他打通了祁惑的电话,刚想说话就听见祁惑把他要说的话抢了:“不用怀疑严诚了,不是他,嫌疑最大的应该是严贺佳。”
“我知道,已经去医院拿人了。”时勍轻笑一声:“祁少爷,我还是那句话,幸亏你不干这行,要不然我就要丢掉饭碗了。”
“看来严贺佳一定会遭殃的,严诚亲自打电话给孟弦妜说不是他干的,虽然这个走向有点诡异,不过既然他为了这件事特地来解释就说明了他的重视程度。想也是,被严贺佳泼了一头脏水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这下严贺佳走到头了,严峰会为了严家的整盘棋抛弃她的,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做的。这样也好,少了个祸患。”
严思霖坐在桌前突然合上本子用手捂住脸笑了起来。
手机屏幕亮着,未锁屏的界面停留在短信,备注为killer的人发来了几条信息,一分钟前已读。
严贺佳,本来我想着你是个麻烦,现在也不好动手,留到后面也好,再仁慈点给你多些时日,你倒好,自己往枪口上撞。那就,留你不得。
严思霖笑着回了个菜刀的emoji,看了看时间,距离严贺佳将从医院被带走的私房消息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严峰应该已经知道了。
不急,再等等。
四十五分钟,严贺佳因意图谋杀孟弦妜而再次被公安局调查的消息已经传开,大家众说纷纭。
严思霖打开房门走到客厅,果然看见严峰正在对赶来商量对策的秘书发火。
“爸爸,您先别生气,对于这件事我也有些见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听一听。”严思霖出来前锤了自己眼眶两圈,泛着病态的红,像是思虑良久神魂不宁的样子,她提着裙子缓缓走到严峰对面坐下,给他将茶杯里的水满上。
秘书终于等来了救星,一言不发地退到旁边站着。
“林秘书,您也坐。现在发火不是主要目的,舆论的危机已经牵扯到严家,我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案。”
严峰有些诧异地看向严思霖,一瞬将又恍然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基因的恐怖,也感觉胸口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任霖,你知道我爱你爱得要疯了,知道我的愧疚要把自己淹没,所以你为了惩罚我便生了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儿,让我永远活在回忆里。
脆弱,却不折,反而像疾风摧残后百花凋零,一支雏菊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乖孩子,你说。”
“爸爸,你从小就跟我们说严家是一个大家庭,兴亡系在每个人身上,不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将整个严家的基业毁于一旦,也不许任何人葬送严家的前程。但是眼下我很惋惜的是,大姐已经是第二次将严家推上了风口浪尖,现在的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再加上她谋害的是孟弦妜,孟弦妜在青城的人气就不用我多说了,而且她还是祁家的少奶奶,大姐无缘无故去对她下手不仅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讲的道理,也是在变相地向祁家挑衅,这让我们严家一下就落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不仅会损失股份,还会莫名其妙地与祁家交恶。所以我认为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应该是撇清严家与大姐的关系,维护好我们的形象,同时应该对大姐进行实质性的惩罚和警告,虽然这是个沉痛的做法,我也很无奈,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如果我们不这么做,那我们整个严家都会跟着她一起倒霉。”严思霖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听起来既真诚又无奈,还有溢于言表的痛惜。
严峰摸摸她的脸:“思霖,你也长大了,爸爸看到你现在的表现真的很欣慰。你说得对,自作孽不可活,严家不能跟着严贺佳一起走向衰败,她一人做事一人承担。小林,你现在就去准备通告,宣布这次的事故是严贺佳的个人行为,与严家整体意志无关,严家对此次事件表示愤怒,解除与严贺佳的任何关系。”
林秘书恭敬地弯腰:“是。”
严思霖微微低下头,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
严峰拍拍她:“好了霖霖,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不用难过,不用这么善良。”
他害怕像任霖一样的善良和真诚也毁掉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宝贝。
严思霖点点头,声音还是有些发颤:“爸爸,我一想到这些还是觉得很难过,孟弦妜姐姐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觉得她很厉害,也很有智慧,她明明什么都很好,却总有这么多人想要害她,她的妈妈已经被杀害了,现在又轮到她了吗?爸爸,你知道失去妈妈有多难过吗,别人不懂她,可是我懂,我没有见过妈妈都很想她,孟弦妜姐姐......她......”
“好了霖霖,你的母亲会一直在天上保佑你的,不哭了。”
严峰叹了口气。
严思霖拿过一个抱枕把头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没关系爸爸,我马上就好了。”
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血红的笑容挂在脸上。
没错,妈妈会一直在天上保佑我的,所以最终的胜者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