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转过身，待看清隔着一条街的人时，他浓密又黑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的嘴角上扬。

很快，江颜已经走到了他身前，仰着脸看他：“哥哥，这么晚了？为什么没回家？”

她一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情况，就心疼的要死。

他孤身一人，在这繁华街道流浪，人来人往，他没有归处。

陈最笑：“这就要回…”

江颜踮着脚尖，轻轻的把他上扬的嘴角压下：“你不想笑，就不用笑。”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黑漆漆的眸子紧紧地落在她身上。

她的心疼，她的怜惜，还有她的担忧。

陈最轻启薄唇，声音低了又低：“我没事。”

他是生了病，可是他想做个正常人，不想让她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不想让她也认为他是怪物。

“我知道，你很好，”江颜弯弯眼睛，心疼的眼眶发酸，“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

他轻声重复了下，下意识的就要笑，想到她刚才的话，又僵在了脸上。

江颜揪心的疼，她竟然一直没发现他的异常，从重逢之后，她见到他时，他似乎一直都是带着笑的。

可是她忽略了，他以前并不喜欢笑，甚至大多时间脸上都是冰冷的。

现在她宁愿他是以前那样，也不是现在这样，明明不想笑，却逼着自己一遍一遍的笑。

他可以是骄傲的，甚至可以是孤僻的，起码他还是他，但不可以是现在为了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

就算是她，也不能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哥哥没事，”陈最轻轻的拍拍她的脑袋，“我们家小朋友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像是要去炸碉堡了。”

江颜微微垂眸，眼睛涨的厉害，硬是把眼泪忍了回去。

只是她轻微颤抖的身子还是能看出她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陈最眼尾泛红，把她轻揽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江颜，我没事，我只是…”

生病二字，他几乎是咬碎了牙，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执着的重复，“我没事。”

当晚，江颜没有让他自己回去，她是陪着妈妈来接应酬的爸爸回家的，顺便给即将过生日的外婆挑礼物的。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来了，不然他一个人又该去哪儿。

江颜让陈最在路边等一下，她跑去跟妈妈报备了下。

叶青璇很爽快的让司机送他们回陈最的公寓。

陈最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虽然中间有几年没见，但她相信，若是这个世间只有一个人不会伤害颜颜，那个人也只可能是陈最。

单凭当年他为了颜颜连死都不怕，叶青璇就无条件的信任他。

叶青璇看着女儿跑向街边的少年，而少年早早的在她跑过去的那一刻张开了手，接住了她。

“这两个孩子走的是不是太近了点？”

江游跟合作商告了别，让属下都先回去了，他走到了妻子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刚才那一幕。

他还看到两人牵着的手，眉头紧皱，嘀咕道，“是走的近了点。”

叶青璇笑着收回目光：“你就别瞎担心了，小最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对颜颜没得说。”

“这怎么叫瞎担心，”江游不赞同的说道，“小最是不错，这孩子有主见，也够脾气，我也挺看好他，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时家的态度，这几年与咱们虽然相安无事，但是时言之那个老狐狸，不好对付。”

“再说了，咱家这个是闺女，都这么大了，不能随便跟男孩子回家。”

叶青璇听他絮絮叨叨了说了半天，听到后面这句之后，扑哧一声笑了：“你啊，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女儿。”

“你舍得？”江游没有反驳，“总之，咱们颜颜都是大孩子了，你看看那陈最，都快比我高了，以前他们小，走的近也没什么，现在…”

“现在也没什么，”叶青璇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啊，就是操不完的心，我看走的近了没什么不好，你闺女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啊？”

“这几年小最不在身边，你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又是学散打，又是收小弟的。”

“那怎么了！”江游不以为然，“女孩子会点功夫在身上，以后没人敢欺负！”

“那你也不想想她为什么突然要去学这些。”

还一学就是好几年，从来不叫一声苦，也不喊一声疼。

尤其是一开始时，浑身上下的皮几乎都没有一块好的，那淤青红肿看的她都心疼的几乎睡不着觉。

可就算是如此，颜颜也从未间断过。

江游沉默了，他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叶青璇叹气：“所以我就想着，既然这两个孩子这么要好，不如就随他们去吧，至于以后，那就交给时间吧。”

当年的事，一直是所有人心头拔不掉的刺，而陈最与江颜也因此分开了这么久。

哪怕是以后他们的关系不再这么好，起码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是彼此的救赎。

***

高中部考试与初中部是同一天，一大早江染就在楼下背书了，当江颜揉着眼睛下来时，她已经把公式背了好几遍了，但还是紧张的要命。

“江颜，你不紧张吗？我要是考不好，就说明你教的不行。”

“……”江颜哼笑一声，眯缝的眼睛都懒得看她，“你知道你为什么学的不好吗？”

“为什么？”

“因为你背不过，都会埋怨数学家出生的比你早。”

“闭嘴！”

江颜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困顿的坐到餐厅喝红豆粥，她扫了眼犹如上战场似的江染，有气无力道，“你不应该早就习惯了？”

“习惯什么？”

江染头都没抬，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到笔记本上去。

只听江颜悠悠道，“习惯在知识的海洋里沉底。”

江染咬着牙，“你等着，我这次一定能考好！”

“哦，那也是我教的好。”

“……”

江染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江颜见她又是深呼吸又是闭着眼睛小声嘀咕着什么。

“你这是在做题和作弊中，选择了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