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返回蓝家的胡小虎主动去见了蓝瑞霖。

“禀老爷，您的计划顺遂。我为陶熙月逼毒后，她的血竭之毒诱发，此刻有可能已魂归地府。”胡小虎的语速不紧不慢，让人听不出情绪。

蓝瑞霖抬起眼皮看看胡小虎，说道：“你这话里有怨气。”

胡小虎抬起头道：“小虎斗胆问一问老爷，为何给陶熙月下血竭之毒？”

蓝瑞霖眼光一闪，说道：“我以为你的心思在灵儿身上？”

“但是灵儿已不在了。”胡小虎的声线仍旧让人听不出情绪。

“你为何会去陆家撞破此事？”蓝瑞霖拈起茶碗盖轻轻地刮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陆震霆突然一反常态将明蕙兰和陆川都骗回明家，不查到他在做什么，我不安心。”胡小虎理所当然的答道。

“你需要安什么心？”蓝瑞霖的话中已经透露出明显的不满。

“陆震霆升仙之日已在近期，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很在意。难道老爷不在意？”胡小虎晶亮的眸子直视着蓝瑞霖。

“小虎，你这是在逼问我吗？为了陶熙月？那我劝你不如此刻去找明蕙兰，举其全族之力，可留陶熙月一命。”蓝瑞霖的话语中有得意，也有阴毒。

胡小虎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下来，他问道：“灵儿，可有留下什么？”

“不曾。”蓝瑞霖放下茶碗盖，直视着胡小虎。

他不确定胡小虎是不是会暴怒，他必须戒备。

胡小虎这个让他一直看不清深浅的下人，让蓝瑞霖是又爱又恨。胡小虎能干，但让人看不清也摸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

众人皆知他对灵儿的宠溺，绝不仅仅是下人对主子的忠诚和服从。但他给过胡小虎机会亲近蓝灵儿，胡小虎却任由机会溜走。

他一直默默地守护着蓝灵儿，却不越雷池半步，究竟是什么意思？

钱和权，胡小虎都从来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给他，他就拿着；不给，他也不爱多问。似乎除了蓝灵儿，他再没有别的在乎的东西。

这让蓝瑞霖很没有安全感，因为他不知道胡小虎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什么原因反叛自己。

今天，从不发脾气的胡小虎竟然为了陶熙月来质问自己。连蓝灵儿的死似乎都没有陶熙月的死重要？

蓝瑞霖看着胡小虎，手中暗暗掐出法诀，预备着胡小虎的发难。

“真的就到了让灵儿非死不可的地步了吗？”胡小虎问。声音低沉，透着被压抑的难过之情。

蓝瑞霖的声音冷酷无情：“她已知小双的存在意义。你觉得以灵儿的脾气，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胡小虎无言以对。

呵护备至中长大的蓝灵儿，被娇宠得不像话。最终，她却是死于娇宠自己的人之手，理由竟是她的坏脾气，她的任性妄为不听使唤。就连她的亲生奶奶亦是如此。

人生的际遇啊，真是好难评断究竟是好还是坏。

“若老爷无事，小虎便退下了。”胡小虎的心中满是悲凉。

“记住，这个世上只有蓝灵儿，没有蓝小双。多调教调教她，今日之事，再莫提起。下去吧。”蓝瑞霖的话语中似乎也有一丝无力之感，

今日之事，还不知个中详情的蓝瑞霖理应是赢家，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胡小虎揣着疑问去见了如今已正式冒名顶替的“蓝灵儿”。

他单刀直入的问道：“血竭之毒怎么回事？”

“蓝灵儿”一脸为难的道：“我无力阻止什么，也没有隐秘渠道可以通知你。”

胡小虎陷入沉默，他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忐忑不安的“蓝灵儿”搓着衣角，感到自己像个等待被发落的仆下。

可是明明胡小虎才是自己的仆下。

转过身，胡小虎对“蓝灵儿”说道：“既然这条路已无法回头，就好好走下去。你没有灵儿的暴脾气和阴毒，学学吧。能让你多活些岁月。”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不是菩萨，帮不了所有人。胡小虎如是劝慰自己。

渡我之人，又在何处？

穷尽一切手段仍无法救回陶熙月的明奶奶带着只剩一口气的陶熙月回了明家，从来报喜不报忧的她，对族中各长老道明了自己和陆川的处境。

她没有说陆震霆的无情。自古男子皆薄情，而掌权的男人们，总是擅长理解男人的。

她说的是，如果陶熙月救不回来，陆川将再无求生意志。陆川一死，已出现天人五衰之相的陆震霆将彻底失去升仙的机会。

陆家嫡系一脉断绝，明家的地位也将不复存在。手握玉泉秘密的明家一族，没有了升仙的角仙庇护，拿什么来保障自身的繁荣安定？！

“各位叔伯，小川未来的妻子不会被此女子影响。我们只需送她投胎转世，未来她是否能与小川相遇都未可知。我明蕙兰发誓，绝不透露她未来的踪迹，一切尽听天意！”

这是明奶奶第一次对族中叔伯撒谎，也是她第一次向他们求援。她发的誓自然是真的，这一点她完全毋需撒谎。她在文殊菩萨处为陶熙月和她父母求来的缘分还未实现呢。

叔伯们没有合适的推脱理由，眼下局势动荡，即使他们是妖族，也同样渴望安定的环境。

耗尽众人法力，以大量的曼珠沙华为陶熙月的魂魄引路，将死未死的陶熙月踏入了冥界。

她体内的碧桃妖丹让她有了短暂的清明。

以为自己已死的陶熙月转身回望明奶奶，说道：“奶奶，多谢您多年的照拂，小月终究还是辜负了您。小月下辈子为您当牛做马。”

“小月，为何服毒？血竭之毒你是从哪里来的？”明奶奶急切的问。

陶熙月哪里知晓。

昏迷之后的她，依稀间像是听到有谁对她说，她害死了陆川，无颜苟活的她服毒自尽了。血竭之毒是什么？哪里来的？她全不知道。

曼珠沙华堆砌出来的路摇摇欲坠，众位叔伯催促着二人快些。

“奶奶，是我对不起陆川。我得走了。”她跪下，对明奶奶三叩首，决然的走向了冥河。

这一世，她依然活得痛苦，不欲再做留恋。

走完最后一步，曼珠沙华纷纷凭空爆裂。陶熙月终于没忍住，抬手抓住一缕花瓣，轻轻抚摸后将它放逐。

再见了，我的爱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