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天劫，他已在问心宗度过一次大天劫，难道还要再度第二重大天劫？这样成长下去，难道要面对那传说中毁天灭的浩天劫不成？”

梦魂山山脚，甄德恒望着降魔山叹息。

年迈的柳涟漪坐在他的身畔，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皮肤下竟布满了黑色的纹路。

她神色复杂地望着远方，那道金色身影，未曾迎战天劫，反倒破空而去，直冲远方。

她微微一怔，道：“这小子不安心渡劫，跑什么？难不成以为能跑得过天？”

甄德恒也是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起身喊道：“龙首飞鱼，快跟紧李奇才！”

“噗”的一声，水面炸开，龙首飞鱼落在甄德恒身后，“怎么给你慌成这样。”

甄德恒咬牙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小子是想故技重施，引天劫到战场，利用天劫去对付实力远胜于他的妖魔。”

柳涟漪和龙首飞鱼怔了怔，面色皆变。

龙首飞鱼不敢怠慢，破空而去，柳涟漪重重地跺脚，骂道：“这混小子，真以为天劫是可以玩弄的吗？”

甄德恒苦笑道：“李奇才并不了解大天劫。大天劫共有九重，每一重的威力，都是上一重的十倍！

而且大天劫的投影都是古往今来，飞升成仙的修士，留下的完整大道！第一重大天劫不过是小试牛刀，威力平平，第二重开始，才会展现这些可怕修士的真正实力！

如果李奇才落在战场渡劫，天劫很可能就会使我天衍宗无数弟子，毁伤殆尽！”

甄德恒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远方，神色闪动。

他现在有些担心，这小子，真的能好好帮助甄秀吗？

照他这么玩儿下去，到底是他兜着甄秀，还是甄秀兜着他。

柳涟漪喟然一叹，起身道：“未来已经到了这些年轻人手上，我们老了。”

她拄着拐杖，缓缓走向木屋。

甄德恒眼睑低垂，忽然开口道：“至少，我们不该成为他们的负担。”

柳涟漪浑身一怔，愣在原地，她缓缓转头，望向甄德恒。

甄德恒微笑道：“如果你能死去，我相信，李奇才会变得更加可怕。”

柳涟漪笑笑，眼神逐渐冷漠。

甄德恒叹息，身形突然消失，下一刻，他的手指便点在了柳涟漪的额头。

柳涟漪神色先是一紧，却又很快镇定下来，似乎对甄德恒的行为早有预料。

一股黑气从柳涟漪的身上涌出，她的身躯扭曲，长出了獠牙，背后伸出翅膀，就连四肢，都长出了利刃！

她脚下的锁链，发出刺目的光芒，全力抑制她的妖气。

“来吧，杀了我！”

妖魔化的柳涟漪口吐人言，声音粗犷。

“绝不能让李奇才，看到我这番模样！这也是你的目的吧！”

甄德恒神色复杂，缓缓收手，“师兄妹这么多年，在你们眼里，我就真的那么无情冷血吗？”

失去控制的柳涟漪，最后一丝理智也消失殆尽，双目立刻变得血红，挥舞着魔爪，向着甄德恒狠狠拍去。

她要杀戮，她要鲜血！

只有鲜血，才能抑制她躁动的魔心！

“再怎么样，我也是你们的师兄啊，我甄德恒，同样有心。”

甄德恒眼神一厉，巨大的“临”字落在了柳涟漪的身上，柳涟漪飞扑的身躯，生生停在了半空之中。

“这最低贱的妖魔之血，之所以能留在你的体内，是因为你的道心破碎，魔心已生。佛家就是这样，以心施法，心境不破，法术不破。

即便将这妖血祛除，只要魔心不灭，依旧会无数次的化为妖魔。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破碎的道心，连同妖血，一起抹去。”

甄德恒眼神一厉，张口吐出一个金光璀璨的“列”字。

九字真言第二字，列。

“森罗变幻，万象倒转！”

他张开双手，“列”字落在柳涟漪身上，光芒闪烁，她妖魔化的身躯逐渐恢复如初。

甄德恒面色一沉，灵气喷涌而出，年迈的柳涟漪逐渐变得年轻，可甄德恒依旧未曾停下。

列字不断闪烁，柳涟漪变得年轻，变得年少，最终化作了一个半人高的稚嫩女童！

甄德恒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地不断喘息，一缕白发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你……”

少女柳涟漪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甄德恒，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是师父的万象倒转，师父将临字传给了你？可这法子是要损耗寿命的啊！”

甄德恒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柳涟漪的头发。

“我是你师兄，当然罩着你。”

柳涟漪咬下下唇，眼中溢满了水雾，道：“我看你是不放心他们，想让我再活一世，让我替你好好照料天衍宗。”

“哈哈哈……”甄德恒大笑，“也许是吧，反正我是天衍宗的宗主，不管做什么，都要为天衍宗考虑。哪怕拉个屎，都得考虑会不会污染天衍宗的环境，哈哈哈……”

柳涟漪翻了翻白眼，骂道：“呸！粗鄙！”

甄德恒抬手一点，光芒笼罩了柳涟漪，托举着她，缓缓飞出宗门。

“天衍宗招生，你也可以不来，你的未来你自己决定。是再做一次柳涟漪，还是干脆离开天衍宗，都可以。只要你活着……也就够了。”

望着越来越远的甄德恒，柳涟漪的双目被泪水填满。

曾经无数的记忆，在眼前不停地闪烁。

他们师兄妹九人，在天衍宗上嘻嘻玩闹。

二师兄甄德恒，永远会站在他们前方，抵挡大师兄祈仁的责骂

……

“姓祈的，你又不是师父，大呼小叫什么？”

“师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吆五喝六了？师兄的话你都不听了？讨打不成。”

“打就打！师兄怎么了，不就是入门早吗？”

……

柳涟漪笑了，拭去眼泪。

如果不是“宗主”这个位置，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天衍宗那么惨烈的死伤，看着师父死在眼前。

也许，他不会变成这样。

其实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个护着他们的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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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

梦魂山脚。

甄德恒望着远方，喟然一叹，“总不能……都死光吧。”

他收回目光，举起腰牌，传音道：“天衍宗长老，柳涟漪，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