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提出要报个雅思班的时候，周于几乎没有思考就说好的。

他也没问为什么。程之在国外待过那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她的英语水平肯定是不错的。

直到忙完他手里的活才无意提起：“我有个大学同学做的就是这方面的培训机构，要我帮你问一下吗？”

“还是直接找个老师到家里来？”

程之摇头拒绝地果断：“嗯……我想报个精品小班的，学习还是要有氛围才行。”

她的表情很认真，一本正经地给周于分析着：“你知道的，我自制力不太强。而且这么多年没学习，我不知道自己的学习水平现在怎么样了。”

“和别人一起学，有比较才能让我明白自己的学习能力和水平怎么样。说不定还会激起我的好胜心……”

周于面上浮起宠溺无奈的笑，嘴角弧度像天边云一样柔柔拥住程之有些紧绷的神经。

他很早就知道程之是个几乎没有自制力的人。他生来就能严格自律，所以对于她的懒散也很困惑：怎么会有人随意到这个地步。

可她有恃无恐、理所当然：“我昨晚有点儿困，就直接睡了呀。”

周于背着手：“可这是我昨天布置给你的作业。”

她隔着袖子牵住他的胳膊，“哎呀，周于，别那么严肃嘛。”

严肃吗？

他几乎立即就想伸出手来，抹平自己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语气。怕吓着她，也怕给她留下严肃古板的印象。

“那你还是和我一起做完作业再回家，你这种性格需要学习氛围来督促。”

陷入回忆中的周于表情柔软，却忽然想到，明明是那样没有自制力的人，怎么做到几年如一日对身材的严格管控。

周于心头和眉心一起皱起，却听程之娇声道：“向你学的呀。”

她羞于承认，在离开祝安县后的几年，周于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忙于吃喝玩乐，忙着满世界地跑，似乎将那个在不起眼小城里耀眼的男生遗忘掉。

反而是在父母出事后的几年，关于他的记忆愈渐清晰。能记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说那句话时的表情。

很多道理，早在她还不懂事不在意的时候，他便认真地教过自己。

他一无所有，却那么有力量。

于是那个清瘦倔强的身影，变成支撑着她灵魂与躯体的力量。日日夜夜的力量，自年少时便根植在心中的力量。

年少时的周于在她也一无所有时，又一次让她铭心。

“嗯……饱暖思……”程之差点儿说出另一句话来，快速地抬眼看了下周于的表情。

话在嘴边才转了弯，“你以前说饱暖容易让人犯困，我觉得有道理。既然要学，当然要认真地去学。在我熟悉的环境里我会太过放松，所以还是去报班好一点。”

“你知道的，我只要下定决心，做事情还是很厉害的。”

所以，在程之下定决心后周于并没有干预过多。

联系教育机构、选择老师，都是她自己操办。直到开课的前一天，周于才问：“和你一起的上课的知道是什么人吗？”

程之知道他担心什么，笑道：“我会戴口罩去的啦，而且说实话，这个小班课价格也不低哦。”

程之比了个数字，撇了撇嘴：“我还怕是我被人骗了，让蒋薰帮我打听了下，现在好的老师确实是这个价。”

“难怪近几年教育机构这么红火。这个老师是国内雅思行业的王牌，我还是拖咏姐找了关系才插队的，不然得等到三个月后了。”

周于点头，“嗯，好的教育资源稀缺，国内精英阶层又舍得在教育上面花钱，价钱当然会水涨船高。”

他喃喃：“之后只会越来越严重，真正需要教育的人不仅得不到，也负担不起。”

“我们的研究得加快脚步了。”

他似乎只是自言自语，程之忽然走上前去抱住他，在周于胸前呢喃一句：“你真好。”

周于的脑中正在头脑风暴，又问了一句：“什么？”

程之抱他更紧。

“就是觉得你很好，很少有人会关心这些事。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轻笑一声，回抱住她，在电视剧的片尾曲中轻轻摇晃着。

“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轻松地活着就很难了。”

程之仰脸，不同意他的说法。“不。你以前就一直关心大事，你很小的时候就说人活一辈子，要为人类社会的发展作出贡献才算有意义。”

周于沉默半天，拥着程之在悠扬的旋律中晃了半天。才闭起眼睛，闻着她的发丝香味轻叹：“只有你当真了。”

“好好，只有你把我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这句话在他求学时、求职时，面对对方提出“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职业规划是什么”“人生理想是什么”，他都这样回答过。

但从没有人当真。甚至自己的恩师，也在他决定创业而不是继续读博深造时几乎与他恩断义绝。

“周于，你本质就是个趋名求利的商人！”

“是我看错了人！”

周于把程之送去学雅思，在导航内输入目的地。

眉眼一抬，“巧了。还真是我大学同学的机构。”

程之正看着之前精品小班教学群内发来的报道须知，随口接道：“也不奇怪，你的同学能是什么池中之物吗？ ”

周于没忍住敲了下她的脑袋，“喂。”

“你是因为觉得我好，所以和我有关的都好？”

程之摸着额头懊恼地抬起头来，“也不是，你们华清不见得各个都很厉害。但和你关系不错的，肯定都是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