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我。”颜笑薇道，“但她最终也没有狠下心来杀了我，而是去为我求药。”

“娘亲以为我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其实，我一直都记得。”

少女释然的说：“就像她每一次都会原谅我一样，如今，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决定了原谅她。”

“毕竟，人都会犯错的，不是吗？”

她的嘴里说着不在乎，可眼底里却满是迷茫和疑惑。

顾晚歌扬了扬唇角：“颜大小姐，你真的了解你口中的娘亲，林夫人吗？”

颜笑薇疑惑的抬眼看着顾晚歌。

“破镜之所以能够重圆，是因为手持镜子的双方，他们原本就没有要将镜子彻底摔坏的打算。”

“而颜大小姐，你能确定你拿在手里的这面镜子，它原本就是完好无损，没有裂痕的吗？”

“……”

颜笑薇看着顾晚歌，愣了许久，才缓缓的道：“……什么……意思……”

顾晚歌道：“你不想失去林夫人，所以只能选择放下和原谅，但是，你能确定，林夫人的选择是跟你一样的吗？”

面对那个老和尚的劝告，女子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无疑是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颜笑薇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我应该怎么办？”她迷茫的看着顾晚歌，“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顾晚歌：“我不会遇到这样的难题。”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颜笑薇只能叹了口气，神色忧愁的将脸贴在石头上，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对颜笑薇来说，这个问题是个难以抉择的难题，而对顾晚歌来说，这个问题再容易不过。

若她是颜笑薇，从发现林佳对自己有异心的那一刻，林佳在她的眼里，就已经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死人了。

但她不是颜笑薇，颜笑薇是一个讲感情的人，事实上，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重感情的，她不在那一行人的队列里，所以面对他们的纠结，只觉得无聊且愚蠢。

“走吧。”顾晚歌觉得休息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起身，看着一脸忧愁的少女，道，“再不走，等你娘亲发觉出事情不对劲儿来，这面镜子，就由不得你选择碎不碎了。”

颜笑薇眼睛一亮，感觉很有道理。

不管镜子有没有裂痕，至少现在它还是好好的，只要能这样一直维持下去，她总有能想到万全之策的那一天。

这么一想，颜笑薇顿时就开朗起来，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顾晚歌就跑：“你说的没错！我们要赶快赶回去，绝对不能让娘亲发觉出不对来！”

少女明明刚才还满脸忧愁，此刻却又满面春风的笑了起来，她眼圈还红着，眼里的泪水却变成了亮晶晶的笑意。

顾晚歌：“……”

“……”

终于找到了官道，但想要找去吕城的车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她们两个小孩儿来历不明，为了不惹麻烦上身，那些人要不就是装听不懂，要不就直接装作看不见，把颜笑薇给气坏了。

“都说我是吕城颜家的大小姐，颜颂真的女儿颜笑薇了！”颜笑薇生气道，“怎么一个人都不信呢？！”

顾晚歌倒是很淡定：“一没有腰牌二没有钱，谁会平白无故的让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搭车，这些人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自然怕惹上麻烦。”

“可恶！”颜笑薇跺脚道，“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肯定有不求回报还不怕麻烦的好人！！”

顾晚歌扬了扬唇，任由少女东奔西跑的去抓着人问。

被再三拒绝之后，颜笑薇有些泄气的返回到顾晚歌的身旁，她哼哼两声，正有些垂头丧气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她们的不远处。

“你们是要去吕城吗？”

少年询问的声音落在颜笑薇的耳中宛如天籁，她眼睛一亮，当即扭过去，还没看清楚询问的人就急忙用力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搭我的车到吕城去……”

少年话还未说完，颜笑薇就已经连声同意，拽着顾晚歌直奔马车。

似乎是怕少年反悔，她连马凳都没用，直接爬了上去。

少年：“……”

他见状，连忙放下抬着窗帘的手，过去帮忙，见颜笑薇已经爬了上来，便伸手去拉另一个男孩。

“诶！”眼见人都已经上来，颜笑薇有些焦急的对着少年道，“能不能快一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马上赶回去。”

少年理解的点点头，嘱咐车夫快一点回吕城。

“谢谢！”颜笑薇道过谢，坐在车里喘了几口气，感觉到马车已经开始行驶，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少年。

这人看起来跟她年岁相仿，生得清秀干净，那双好看的眼睛温和而清澈，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坏人。

颜笑薇原本升起的警惕不由得淡了一些，她好奇的看着少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吕城？”

“我刚刚听到你同旁人的问话，所以才确定的。”

少年如实回答。

他目光微动，忍不住的落到一旁男孩的身上。

第197章 那时只叹年少（16）

颜笑薇：“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她问：“你就不怕我们来历不明，惹祸上身吗？”

“我没想那么多。”少年道，“虽然说这里是官道，但也并非没有坏人，你们年纪看起来不大，很容易被坏人给盯上的……我瞧着，你们也不像是坏人……”

“……”少年看着颜笑薇，认真的问道，“你们是坏人吗？”

这人真是又善良又单纯，颜笑薇被他认真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烫的摇头：“当然不是！”

少年于是笑道：“那就是了！”

颜笑薇：“……”

顾晚歌察觉到少女的视线，她抬眼，就看到颜笑薇目露得意：看吧！这世上还是有纯粹的好人在的！

顾晚歌扬唇，不置可否。

“不过，这里周围荒郊野岭的，离吕城也有一段长路，你们身边没有大人在吗？为什么会在路边拦人马车？”少年好奇的问，“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对上少年询问的目光，颜笑薇看了眼顾晚歌，扯谎道：“我们、我们本来是偷跑出来玩儿的，结果因为贪玩儿没赶上马车，所以迷路了……你信吗？”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无比牵强。

“是不方便说吗？”少年很是善解人意，“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颜笑薇还是头一次遇到像少年这样的人，不仅长得好看，性格还温柔善良，脾气真是好的没话说，她顿时就不大好意思太过放肆，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少年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少女手中拿着的花上，他顿了顿，询问道：“冒昧的问一下，你们莫非……是去了映山寺吗？”

“映山寺？”颜笑薇一脸疑惑的看向顾晚歌，他们确实是去了寺庙，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寺庙叫什么名字，顾晚歌自然记得寺庙门口牌匾上的字，她点了下头，看向少年，“你怎么知道？”

“是这样的。”少年目光亮晶晶的看向顾晚歌，解释道，“我家中是开医馆的，映山寺的方丈养了一片药田，你们去过寺庙里的话，也能看出来他们日子过得并不容易，所以本着行善积福的心，我叔叔总是用略高的价格来收取山寺里送来的药材。”

“我们有时候去外面做生意，也会顺路去山寺里上炷香，所以我见过方丈的药田，自然也见过姑娘手中的这味草药。”他说着，停顿了下，似乎是在回想，“其实，我之所以会如此确定这草药来自映山寺，是因为它并不是天昭国本地生养的草药，而是来自于北荒国。”

“北荒国？”颜笑薇愣。

“是的。”少年说起来还有些疑惑，“方丈从来不将此味草药卖给我们，却每年都要种着，我好奇之下，曾翻阅过不少记录着草药的医书，却始终没有找到。”

“后来还是从方丈送给我的那些医书里看到的，方丈很感谢我叔叔对他的帮助，所以总是赠书给我，我看到这味草药，还是从一本很旧的古书里找到的，那是一本讲北荒国制蛊秘术之类的书，里面就有讲这味草药的记录。”

“那它有什么用处？”顾晚歌看了眼发愣的颜笑薇，代替她询问少年。

似乎是感觉到颜笑薇的紧张，少年安抚的笑道：“别担心，这味草药并没有毒，相反，它还是一味很好的补药。”

出乎意料的答案，颜笑薇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抬眸，有些震惊的瞪大眼睛。

“蛊术也分好坏，并非都是有毒的，有些来自北荒国的秘术，还能救人于生死之中，是很神奇玄妙的一种‘医术’。”少年道，“只可惜我学艺不精，若不是恰好知晓，恐怕今日也不能替你们答疑解惑……”

他话头一顿，看着突然落泪的颜笑薇，有些不解的看向顾晚歌。

顾晚歌很是淡定，她看着颜笑薇手里紧攥着的花，目光转向少年：“这味草药，应该是有某些副作用……毕竟是药三分毒，不是吗？”

少年闻言有些思索的垂眸，半晌，他才点头说：“好像是有不好的地方……不过这味药本就是暂时性的补药，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常年累月的食用它，所以那点儿副作用，按理来说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若是有人常年累月的服用它呢？”

少年目光诧异的看着顾晚歌，他如实回答：“这味药因为是快速补身体的补药，所以服用过的人，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肥胖，不过这种肥胖是虚的，只要后面把药断掉，就能很快的变回原来的样子。但是……如果常年累月的服用此药，正如你说的是药三分毒，服用的人，即便对身体无害，也很有可能常年肥胖，直到再也无法消瘦下去。”

“……”

颜笑薇猛地抽噎了一声，少年看她哭得泪流满面，又看她手下几乎要把花攥成两半，顿时有些明白事情的不简单。

他顿了下，轻声道：“毕竟我学艺不精，可能说得也没有那么准确……我记得那本书我就放在车上，我给你找找，兴许有什么差错的地方。”

说着，少年从座下抽出一个箱子，他打开，里面是一沓医书，顾晚歌敏锐的发觉到，他箱子里几乎全是关于北荒国蛊术的书籍。

“……”

似乎是察觉到男孩的视线，少年后知后觉的顿了一下，他故作如常的埋头翻书，实则耳朵已经红到快要煮熟了。

马车外，车夫提醒道：“吕城到了，要进城了。”

闻言，颜笑薇回神的直起身板，她振作起来，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开始调整自己的神情。

“那个……”颜笑薇看着还在找书的少年，道，“进城后随便找个地方把我们放下来就好，我们自己可以回去……至于书，就不必了，谢谢你。”

她说着，掀开窗帘，看到马车已经进城，便让少年在一个隐蔽的巷口停下，让他们两人下车。

“等一等。”眼见人就要离开，少年终于翻到了记录着那味草药的书籍，他连忙追出马车，叫住了要走的二人，“我找到了，就是这本书。”

他把记录着草药的那一页摊开到颜笑薇的面前，见少女神色焦急，便道：“这本书我已经全部看完了，如果你需要的话，就将它拿走吧。”

颜笑薇有些诧异的看着少年，但时间紧迫，她只能把手中的花往那一页顺手一塞，然后合上接到了手里：“多谢。”

她转身，跑了两步后又忍不住的回头：“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儿？到时候我怎么把书还给你？”

“不必了。”

少年摇头，微微一笑。

颜笑薇道：“不行！我已经欠了你许多人情，我这个人有恩必报，你不要磨磨蹭蹭的，快报上名来！”

见她目光执着，少年只能道：“我叫沈溪。”

“至于人情，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他道，“能帮到你们就好，有缘再见。”

说着，少年不由分说的转身回了马车。

颜笑薇见状，即便有心想要问他家住哪里，如今也只能先离开了。

“有恩必报？”顾晚歌见颜笑薇追上自己，揶揄道。

颜笑薇：“……”

“……”

“不走吗？”半天没得到命令，车夫忍不住的掀开帘子询问少年。

“孙掌柜还等着我们把东西送过去呢，如今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再不走，怕是到了晚上也赶不到郯州城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沈溪这才放下窗帘，他垂眸，轻道：“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