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什么？”

老爹独自感慨了一个多小时后问了这么一个吃喝拉撒的问题。

史寥龙知道老爹在提醒他要做饭。

老爹又说：“你做饭的时候可以反思一下今天的面试，这叫脑体结合，说不定换个角度思考会有臆想不到的收获。”

老爹不愿承认自己老，也不想承认儿子已经长大成人。

史寥龙进厨房洗菜切菜之际老爹在饭厅里打火、抽烟、望窗外。

一壶水烧开的功夫，老爹来到厨房说：“我认为你要改变方法。视频面试确实很方便，但这里面有很多的弊端，今天的两场面试我仔细琢磨过，都是别人问，你来答，你这个样子很被动。”

老爹在尼古丁的冲击下似乎找到了关键，连忙给儿子指点迷津。这指点就指到了儿孙子快放学的时间。

老爹说今天自己去接孙子放学。

老爹离开后史寥龙回想今天的两个托，那戏演得逼真，连背景都是公司的标准办公间。也许这些工作室里的人本就是兼职，大家都有自己的正当职业。

孩子被老爹接回来时老爹几乎是全程黑脸，警告孩子以后不要和陌生人随便搭话，又命令孩子去洗手。

不明其意的史寥龙看到史谨谦也噘着嘴巴很不服气的样子。他问老爹怎么了？老爹说还能怎么了，都是他史寥龙不对！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史寥龙抠着脑袋地不理解。

他去问儿子怎么回事。

洗手的史谨谦说爷爷接自己放学，一路上自己盼严阿姨今晚能回来就可以去她家写作业。爷爷听了很生气，说严阿姨不是好人，叫自己以后不许再接触严阿姨，就连爸爸也不允许再和严阿姨见面。问爷爷为什么，爷爷就发脾气了，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后来走到小区大门口，儿子看见严阿姨拖着行李拉杆箱朝一辆轿车走去，车上下来一位陌生的叔叔帮阿姨搬箱子，儿子便叫住严阿姨问她要去哪里？

严阿姨说自己要出门几天，让史谨谦用心学习，那位叔叔递过一包零食来给儿子，爷爷这时候却攥住孙子的手往小区里拉。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史谨谦说的时候感觉很委屈。

史寥龙安慰儿子别放心上，让儿子去房间看会书，待会就可以吃饭了。

他回到厨房开始把洗切好的菜下锅。老爹一嘴烟味地来到厨房对他说：

“我说你傻你估计还不承认吧，今天这事是被我撞见了。那个严洛仪打包了行李上了一个男人的车，你知道这个人是谁？”

史寥龙开灶点火热锅，然后倒油，说：“我不知道。”

“就是那个开工作室的老板。估计这女人是在你身上捞不到好处，又觉得这人有钱所以清东西跟他走了！”

史寥龙听儿子说时就猜到是刘志胜。刘志胜说过手上有一笔烧脑大单，严洛仪这次出门估计就是为了大单的事。

是什么单子要让严洛仪拎箱外出？

老爹的声音又在干扰他地：

“这女人就是看人下菜，见人打分的料。她想在你身上动歪心思，要不是我出面只怕你会越陷越深！”

史寥龙开始炒菜，想不过还是问了句：“爸，就在我和老婆回老家时你为什么约严洛仪去了那家工作室？”

老爹说：“是她自己要跟过去的，我也不可能绑她手脚限制她自由。”

“我听麦莹莹说你还和严洛仪打过两次赌，结果你都输了。”

老爹一本正经地翘起指食地：“我只输了一次，没有两次。我就说你傻，要不是你我一次都不会输。”

史寥龙笑道：“幸亏我傻让你输了一次，不然她就没机会帮我挣到几十万。我知道你一直为我擅自辞职生闷气，但是把这几十万除以十二你算算相当于我在上家单位干多少年？”

老爹不吭声。

锅里哧拉的油烟也熏得老爹受不了，老爹干脆离开厨房去看孙子写作业。

饭做到一半时老爹突然心急火燎地拿着史寥龙的电话快步走来，说：

“电话，接电话，肯定是招聘单位打来的！”

老爹似乎现阶段对来电特敏感，好像每一次来电都是一家理想的单位向儿子敞开大门。

史寥龙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擦擦手接听。里面一个标准普通话语音的女士称是一家汽配公司的HR，约他明天上午九点来公司面试。

他本以为是工作室的托，可一听说直接去对方地盘面谈不由一愣，随后试探地问道需不需要事先视频。

对方说不需要，并提醒待会会以短信方式发送公司所在的具体位置。

放下电话后史寥龙重复了一遍这家公司的名字，说自己的简历并没投到这个单位，怎么电话就打过来了？

老爹也觉得是不是搞错了，但很快一脸乐观地说错不错都不重要，既然人家通知你你去就是了，看看这单位的规模，说不定还是一家体面单位，好就进，看不上就走，没什么损失。

几分钟后手机里果然收到短信。上面有公司全称和座机电话，具体地址，甚至写明面试的方位在3号楼二层会议室。

短信的格式很标准，跟真的一样。

老爹说自己马上在网上查下这单位靠不靠谱。

史寥龙背着老爹打开工作室的群，找到剩下的两位托私发，询问是不是这两人以××公司的名义约自己明天去面试？

两人几乎是秒回，说自己没有打这样的电话，另外还打算明天和他视频进行“面试”。

他回复了谢谢，说明天的视频暂时取消，因为真有用人单位联系了自己。

对方回复OK，其中一人还表示如果他觉得这家公司好大可以去上班，反正工作室里大多数都是兼职。

这也让史寥龙明白了这些托有可能是正经公司里的正牌HR，难怪在视频里演起来游刃有余。

麦莹莹晚上回来后老爹居然把她这个儿媳妇拉到书房里单独私聊，还特地关上门。

其实门关不关都一样，史寥龙不用偷听也知道老爹和老婆说的什么内容。

晚上熄灯后夫妻俩躺床上各自心事重重。

最后麦莹莹侧过身来问：“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史寥龙回答：“有两家在视频里面过试，人家都瞧不上我。”

麦莹莹清楚老公又在骗她，但她也不戳穿地：“听爸说今天又有一家公司打电话叫你明天去面试？”

“是的，我也觉得莫名奇妙，我都没投这家公司的简历。”

“可能是招聘网站的内推吧，你明天去试试，说不定能一拍即合。”

史寥龙自嘲地：“那是幻想。我这不老不少的年龄，没特长没技术，你还真以为有一份量身定制的工作等着我去干呀！”

麦莹莹握着老公的手说：“别太悲观，别太小看自己，老公其实你很优秀。”

“嗯，也许是吧。”

史寥龙嘴上说着，心里在嘲弄：优秀的人都烂大街了，我算个球！

麦莹莹想了想又说：“今天你爸告诉我，说他看到严洛仪清好行礼跟着一个男人跑了。”

史寥龙反问道：“你信吗？”

“我肯定不信。”

“但你宁愿相信这是真的是吧？”

麦莹莹在黑灯瞎火里沉默。

史寥龙说：“你背着我去找老爸告状这事我不怪你。但是老婆你应该清楚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严洛仪要是能看上我，对我这人有想法，呵呵，那这就不是现实了，是泡沫剧情。”

“对不起，老公。”

麦莹莹说着牢牢把史寥龙搂住。

客厅里又传出打火机的声音，老爹烟瘾来了，又在独自一人吞云吐雾。

第二天上午史寥龙送了儿子上学回来后整装出门。老爹居然都要一起陪同，尽管史寥龙说求职者如果面试带父母，不论自身多么优秀十有八九会被用人单位PASS掉。

可老爹放心不下，怕儿子错过一份好工作，说昨天在网上查了这家单位，很正规，还有专门的门户网站，非要亲自去看看，并保证绝对不会误儿子的事，只要儿子不说，没人知道他们是父子。

史寥龙拗不过，让老爹跟着自己去面试还是第一次，这搁以前是他想都想不到的。

按照导航路线父子俩乘车去了位于三环外的工业园。四十多分钟的行程让老爹颇有微词，老爹嫌远了，如果真在这地方上班儿子就得自驾。自驾每天的往返又是一笔不小的油钱。

到了目的地老爹似乎又觉得路程远、油费多那都不叫事。因为这家占地三万方的汽配企业光看框架呈直角式的大楼就让老爹吃了一颗定心丸。

向守位出示应聘短信并登记。

史京这把年纪一看就不是来面试的，被问及时史京对守卫称自己是应聘者他爸。

年轻的守卫像看稀奇一样打量这对父子。史寥龙笑脸相迎，谎称他爸年轻时就是跟机械打交道的技师，现在年纪大了，很少出门，只是想看看新世纪现代工业的风采。

守卫很有素质地笑笑，表示理解，对父子俩放行。

步入正门史京还埋怨史寥龙这借口太牵强，自己年轻时好歹也是纵横“官场”的，怎么把自己说成蓝领阶级了？

史寥龙也懒得跟老爹计较这些字眼。

不过很快大门里面宽敞的柏油路面、错落有致的厂房、行政大厅、指挥中心楼看得史寥龙有些紧张。

这是一家典型的现代化工业园，是史寥龙所学的专业和曾经从事的领域完成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这样一家规模与实力并存的企业通知史寥龙来面试，那一定是搞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这里可以呀，你看还有正式的饭堂和职工停车区。”

老爹指着远处的地方告诉儿子，在老爹眼里这才是真正让人安身立命的好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