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顾问，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好地，为什么我要把资料交上去做移交？”

章明曦不断劝自己冷静，僵直的双眼试图从苏辞的眼中看出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僵硬而又无措，像是做了错事拼命补救而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你觉得这样好吗？如果我今天不来这里，你打算什么时候问我一句盛远集团的事？”苏辞一针见血的指出章明曦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

“我……我总会去问的。”

“总会去是什么时候？三天五天？还是三周五周？你有时间，公司也有时间吗？”苏辞垂下的眸子淡淡掠过那张画稿，神色无波，“明明有任务在身，不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而是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当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苏辞严厉不带温度的言辞一句一句抨击着她的心，直直敲向她心底最薄弱的地方，像针扎一样，疼痛的地方估计已经被扎成马蜂窝，血淋淋得疼。

虽说这个案子落到她头上有些意外之喜，但她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如果不是非常的情况，她也不愿意放弃。就像养个孩子似的，奶粉奶瓶衣服都买好了，却被告知孩子让人接走了，不用你养了，那种惆怅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更何况，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是她负责这个上亿元的大订单，如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交到别人手上，她大概会被流言啃得骨头都不剩。

上有这些领导的压力，身边还有齐悦和柳颖这样不怀好意的人虎视眈眈，下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虾兵蟹将等她倒台看笑话。

她怎么能？

“我承认，这段时间是我的疏忽，导致这个项目迟迟没有跟进，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认真负责。”章明曦字字恳切。

苏辞并没有松口，反而言辞更加激烈，“道歉有什么用？这个机会十分难得，我不知道你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这件事才能落在你头上，既然你不珍惜，还有别人能顶替上来。章明曦，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别人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你凭什么要求第二次？”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项目，我已经做了很久的功课。”章明曦据理力争，不放过任何一丝说服苏辞的可能。

“你了解，那是因为你先有了这个机会，如果换一个人，别人做的未必不如你好。”苏辞目光渐冷，“把项目移交出去，对大家都好。”

“不可能，我是不会那么做的，不把这个项目完成，资料我谁都不会给！”章明曦有些赌气。

这段时间发生的不如意的事实在太多了，好像从发售会顺利进行之后就没再有过一件顺心的事，一件两件全都让人猝不及防，她有些心力交瘁，招架不住了。

“章明曦，这是工作，不是你可以任性的事情，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关系着公司每一个员工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苏辞的视线变了变，看着她的目光幽深渐远，渐渐发冷，“你说你想继续负责这个项目，如果我退出呢？”

“苏顾问？”刹那间，章明曦的瞳孔涣散无光，低低的嗓音带着一丝颤。

“你看，你依然需要借助别人的能力，公司能独立负责这个项目的大有人在，你却无法一个人完成，如果是同样的结果，大家都愿意付出那个更小的代价，这件事也是同样。这段时间我也看出你的态度了，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有责任心，放弃吧。”

苏辞给出最后通牒，“今天下午总结会开始之前，如果你还没有主动移交，那这件事就有我来处理。”

“苏顾问？苏顾问……苏辞！”

章明曦连着叫了好几声，苏辞都只是无动于衷的往外走，她追过去，想再解释几句，回应她的只有紧紧关闭的办公室的门。

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吃了闭门羹。

苏辞关的，声音很响，章明曦倒先在都说不清自己是聋的还是脑袋一片空白，连带耳朵也空白。

下午的阶段总结会内容很紧凑，章明曦发言结束之后还有些茫然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对上苏辞目光的那一刻，浑身一个激灵。

是的，她还没有说，也并不打算说。

她把脑袋埋得很低很低，就像要把下巴种进胸口似的，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章明曦心存侥幸，觉得苏辞只是危言耸听，不会再这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这种追追难安的心情一直在最后一个人发言结束才稍稍缓释。

陈易凛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章明曦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两秒，那样短促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家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那就……”

‘散会’两个字像是突然被人拧紧的水龙头，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有话说。”

是苏辞，这个声音是苏辞。

章明曦的手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猛地抬起头，微弱而缥缈的目光中有期盼和请求，她希望苏辞可以不要说。

事实上，章明曦低估苏辞了。

苏辞不仅敢说，还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非常直接的说，生硬的转过头，不去看她。

他视线的尽头是那个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以一种低沉的像渐渐脱离控制的语气坚定道，“我希望总裁能慎重考虑，换掉盛远集团项目负责人。”

章明曦有些绝望地闭上眼，他说了，他还是说了，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听接下来的话。

陈易凛沉默的时间很短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当事人一眼，醇厚的嗓音带着几分难以抵抗的吸引力，“你是说……换掉章明曦？”

“没错，就是本季珠宝设计师，章明曦。”苏辞剩下的话抛在空气中，像是天边的一道惊雷，如此掷地有声。

参加会议的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章明曦，复杂的眼神，有审视，有笑话，有同情，有无所谓，还有嘲讽。

章明曦突然觉得空气稀薄的透不过气来，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这些目光，不论好坏，她只能照单全收。

章明曦……

章明曦是谁啊？本来是总裁身边唯一一个随行的女秘书，后来摇身一变成了公司最迟手可热的当红设计师，紧接着又以雷霆之势拿下最大的一笔珠宝订单。

这么一个新闻人物早就已经红到发紫，没想到现在竟然让人弹劾了？没错，就是弹劾了。

弹劾她的不是别人，是在公司地位不可小觑的苏辞。

一个是前秘书，现任设计部员工，一个是苏家小少爷，总裁的左膀右臂，这不太势均力敌的对抗在众人看来十分难以抉择。

陈易凛动了动嘴唇，“理由。”

“我觉得章明曦并不适合负责这个项目，且不说一个新人负责上亿元项目的风险，在公司，跨部门接受工作这更是闻所未闻，章明曦是个有潜质的设计师，没必要把她培养成一个设计销售都能胜任的两栖员工。”

苏辞面不改色，并没有把那天在章明曦办公室说的那些拿到办公室，一时三刻却也让人无法反驳。

章明曦已经做好准备，下一刻陈易凛就会同意。

所有人也都在屏息凝神的等到陈易凛的答案。

“这件事……我会考虑，散会。”离开座位之前，陈易凛意味深长的看了章明曦一眼。

会议室的人像是解放了似的，在陈易凛离开之后鱼贯而出，不多会，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弹劾别人的苏辞，一个是被弹劾的章明曦，两人心情同样沉重。

“怪我？”

“没有。”这是实话，章明曦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我就是……有点难受。”

苏辞双手插进口袋，站在她身侧，他逆着光的身影看起来轮廓有些模糊不清，侧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真难看。”

“……”

章明曦不太明媚的心情突然变得很郁闷，不是说工作的事吗？怎么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她虽然不是美女那一波的，但也不是难看那一波的吧？

苏辞啊，之前那点一块打包饭菜的革命友谊，现在瞬间粉碎的渣都不剩了。

苏辞走了，刚刚看起来还不大的会议室现在空旷的吓人，章明曦闭上眼睛在椅子上假寐。

眼角溢出了什么东西，脸上痒痒的，手一抬，抹了一把，掌心全是湿漉漉的痕迹，她哭了？她是哭了吗？

拿纸巾在脸上狠狠擦了擦，直到心情渐渐平复才离开。

章明曦不知道陈易凛的考虑考虑结果是什么，她感觉，这个项目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毕竟是苏辞极力要求陈易凛换掉她的，一个是高层，一个是小员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应该听高层的。

没多做考虑，回到办公室就开始把手头的现有资料堆在一起。

“等结果下来，再把这些东西送走，就结束了。”

是真的结束了，属于她的时代，章明曦觉得一呼吸肺都跟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