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凌下意识的认为傅笙的身体又被夺舍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以岑宁那个大魔王的手段，世上真有轻易夺取她身体的存在吗？呃～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性，而是可能性基本为零。

那就是——

她自己让出的身体。

电光石火之间，聂凌忽然抬眸，“你是傅笙。”

傅笙对着他点了点头，脸上扯出一抹笑容。

聂凌神色古怪的打量傅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同样的一具躯体，承载不同的灵魂时，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眼前的女孩没有一丝岑宁的影子，就连这具漂亮的皮囊都仿若珍珠蒙了灰，失去了光芒。

聂凌定定的看了傅笙片刻，眼眶一热，他垂下眼睑，她给他的感觉沧桑又苦涩，像是不堪负重，即将消散在天地间的一缕青烟。

“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该给她这样一句道歉，在如今山河安好，人间无恙的国家，让一个18岁的高中生经历宛如地狱般的苦痛，不止是警察的不作为，也有他的一份失职。

女孩听到他的话，神色忽然一僵，眼眸流下两行热泪，她抬手碰触到脸上的湿润意，然后出神的盯着指尖上的那一抹晶莹。

傅笙的脸上透出几分茫然，她原来还能流泪吗？她以为上辈子已经流尽了毕生的泪水。

第一次站在台上，被扔东西，她会害怕的哭，看到第一条辱骂她的评论，她会哭，孤立无援想养父母她会哭……

后来，她发现，没有人会在乎她的眼泪，哭泣只会凸显她的懦弱，与宴婷的梨花带雨相比，她的每一次哭，都只会被看成惺惺作态，所以被全网辱骂她没哭，被囚禁阁楼她没哭，一刀一刀斩杀葛望两父子她没哭……

现在，她怎么会因为眼前男人一句道歉流泪呢？

是太久没有人站在她的这一面了吧，上辈子似乎全世界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原来，还有人是站在她的这一面的吗？

“你，你别哭。”

聂凌手足无措，他的一句抱歉把人小姑娘弄哭了，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傅笙眨了眨湿漉漉的眸子，一张嘴，嗓音嘶哑，“没关系。”

聂凌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傅笙是在回答他上一句话，她居然很认真的跟他说没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她明明受了这么多的苦，她该歇斯底里的骂他才对啊。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经历傅笙所经历的一切，他报复世界的心都有了，他不止想报复世界，他连宇宙都想报复。

傅笙却没有解答他的疑惑。

她扭头看向在烈火中挣扎的两人，她苦痛的缔造者。

灼烧两人灵魂的幽冥火逸出他们的身体，悬在他们的上空，像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砍头刀。

黎明和宴婷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恨不得钻入地底。

傅笙走到黎明面前蹲下，她攥住裙摆的手指紧得发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只是因为喜欢她？”

她和他根本不认识，傅笙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仅仅因为讨好女朋友就对另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人做出那样狠辣的事情呢？

黎明瞳孔一颤，语气虚弱，“你是傅笙！”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傅笙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黎明伸出手想要抓住傅笙的衣服，但他的手指从傅笙身体穿过，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体已经被烈火灼烧成一堆黑灰。

俊美的脸庞有一瞬间的扭曲，“傅笙，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放了我吗？”

傅笙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否则她将永远堕落入烈火焚烧之中，那种蚀骨之痛，经历片刻已经是他的极限，他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想再受那样的折磨。

“嗤～”

聂凌拉住傅笙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他冷笑，“你特么真是不要脸。”

“我算是见识到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要不是碰不到黎明这狗玩意儿，聂凌真想揍毁他那张脸。

怎么有人这么可恨？

聂凌转身看向身后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的傅笙，“你别问他了，我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作为一名人民子弟兵，聂凌与诸多穷凶极恶，心理变态的犯罪分子打过交道，他参与和亲自审讯过无数罪犯，对于他们的心理活动有很多的研究。

世界上有纯粹的白，也有极致的黑。

只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傅笙没有见过世间的恶，她单纯得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因为小小的私心就去戕害无辜的人。

聂凌这种人简单来说不过就是利益至上，以自我为中心罢了。

宴婷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他就可以把她捧上天，为她牺牲一切人和物。

“傅笙，如果你走在路上，有一块石头阻碍你前进的道路，并且你绕不开它，你会怎么办？”

傅笙虽然不知道聂凌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踢开它，如果踢不开，我会踩着它继续往前走。”

聂凌点头，指着黎明，“他也一样。”

“如果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人呢？你还会一脚踢开他，或者从他身上踏过吗？”

傅笙摇头，“不会。”

“你不会，但是他会。”聂凌认真的看着傅笙，“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在他的眼里，石头和人没有区别。”

为了达到目的，黎明可以随意的践踏别人的性命，他心里没有对生命的敬畏，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和物在他眼里都是没有生命的石头。

傅笙看了一眼黎明，他期待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够大发善心，放了他。

他又看向倒在一旁不断抽搐的宴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世界或许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但真的有无缘无故的坏。

听了他们这许久的交流，瑟瑟发抖的葛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眼底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颠颠撞撞的扑到傅笙面前。

“桂花，我是爸爸，你总算是回来了。”

傅笙低眸，对于聂凌和宴婷的行为她憎恨，但她最恨的其实是眼前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