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进行到一半，你人呢？跑哪儿去了？”俞桐终于联系到了人。

不过是咨询途中去给个学生找份课题材料，结果回到办公室，好友人就不见了。

一同不见的还有他的车钥匙。打电话还一直不接。

“追债。”毫无人情味儿的两个字，甚至听声音就能脑补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

靳宸单是面无表情周身那气场就够有压迫性的，再加上恼火，根本就是活阎王。

接电话时，他正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霍姝刚迈出一条腿下车，就被这杀气腾腾的两个字吓得一个趔趄。

“小心点儿。”靳宸单手扶住她，弯腰揉了揉她的脚腕。

“还……还好，没肿，你专心接电话吧。”

这声音……

俞桐脸上表情顿时复杂：“你开我的车去找霍姝了？”

刚想问什么债值得靳大少爷亲自去讨，而且是在治疗当中。

果然，除了霍姝，没谁有这么大面子了。

“阿靳，以前我当霍姝是药，才鼓励你跟她多接触，但现在，她对你已经是致病源头，宸抱抱因为她而越来越不安分，她对你没有好处，你不要再接触她了。”

这话说完，在听筒的沉默声中，俞大教授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我没有指责她的意思，你也别动气。”俞桐赶紧解释：“因为主副人格之争，导致已融合的人格再度解离，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宸九的出现也许仅仅只是开始……”

靳宸的两个副属人格都对霍姝存在爱意，她似乎天然吸引他，而且这股吸引力不低。只不过九号人格是温和型人格，且存在本身是为增强稳定性，所以才没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但如果继续解离出其他人格呢？竞争关系会不会加剧？人格与人格间会不会互不相容，相互攻击？那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

可是，俞桐也知道，要让靳宸停止接触霍姝，其实很难。

好比一位绝症患者得到一种特效药，吃下就能摆脱痛苦。而你告诉他，特效药其实是某种毒药，吃了比不吃还要糟糕。

可是逃避痛苦是人的天性，戒瘾也许比死亡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你跟霍姝建立稳定的情感关系，让她和你在一起，确定她能在你身边照顾你，而不是让你像现在这样，不断自我压抑。

只有那样，她对你才是起到治疗效果。没准儿还能让宸抱抱死心。融合掉第二人格，你就康复了。这么看来，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俞桐的说法太过理想。事实上，一切都未可知。

融合是最乐观的结果，但每况愈下似乎才更接近残忍的现实。

“阿靳，表白吧！和霍姝交往！以前你总顾虑自己的病，怕她不能接受，可原来她早就知道。没有比现在更恰当的时机了。

你需要她，而她对你也有好感，密室里的反应说明一切，趁热打铁拿下她，不然她也会逐渐喜欢上你的。害，迟早的事儿。”

霍姝听不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也看不透男人的表情，只能在心里默默计算。

如果说怒气值总共100，那么——

发现她骗他，怒气值70。

抓住她逃跑，怒气值80。

发现她拿他当工具人用完就跑，而且已经是第二次这么做了。

五年前，她就联合宸抱抱骗了他一手……

怒气值100！直接冲顶！

霍姝顿时感觉自己头顶悬了一个打满了氢气的气球。

气球爆炸并不可怕，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炸，才最可怕。

霍姝心里忍不住嘀咕。就这样嘀咕着进了大楼，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

一梯两户的公寓，眼看到家门口了，霍姝还以为男人放过了她。

却猝不及防被捉住手腕，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抵在了墙上。

靳宸动作非常强势，没办法推开，不由想起他在车上说的“办了”她那番话。

霍姝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影帝不是真要兽性大发吧？

男人把头探过来，却低了下去，抵在她左侧的肩膀。

霍姝做足了准备，迎接质问声，以为暴风雨会降临。

然而却只感到了影帝的脆弱，令她猝不及防。这让霍姝有点不知所措了。

说实话，男人要是生气，劈头盖脸数落她一顿，她还比较招架得住，甚至会回嘴！

但这样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孩许久许久都没出声，就这样给他靠着。

“霍姝，我喜欢你。”然后，又是一个猝不及防。

这简单粗暴的告白，让霍姝简直傻掉了。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像第一次感到自己活着。”

他说的很慢，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十分郑重，而又冷静的着实怪异。

“……我不想谈恋爱。”

酝酿了半天，霍姝还是摒弃了那些花里胡哨，直截了当道。

“你没有说不喜欢我。”

男人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给人感觉非常……苦涩。

密室里不顾一切护着他，就让霍姝意识到，自己大概有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她对他有好感，但远远没到现在就要和他谈一场恋爱的程度。

靳宸足够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这个突然表白行为就让霍姝很捉摸不透。

霍姝觉得，他或许是累了，谁都会有累的时候。

“靳宸，你需要休息，今天有太多事情了。如果你难受，我们就这样待一会儿，但是不聊那些好吗？你真的只是太累了，脑子太乱了。”

霍姝手臂圈住靳宸，这是一个能够给人安全感的动作。

以前只会这样子对待抱抱，因为抱抱是小孩子。现在，她对靳宸也不避嫌了。

“我很清醒，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是霍姝你不明白。”

男人抬起头来，那双墨眸非常持重，毫无波澜，凉薄的甚至令人有些心惊。

“霍姝，我喜欢你，喜欢到几乎疯掉的程度。就算有千千万万个我，千千万万个我也会被你吸引，每一个我都会喜欢你到这种病态的程度。

想把你变成我的，想占有你，想拥有全部的你。每一个我都在叫嚣。这种想法一日比一日强烈，强烈到我控制不了自己，强烈到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我会无休无止的索取，想从你身上得到一点点，然后是许多，更多……直到最后，永远不会停止，不会知足。

我喜欢你，你真的明白这份喜欢意味着什么吗？

我会对你好，无微不至照顾你，让你难以避免对我产生好感。

然后我大概会试图控制你，不能接受你离开我，违逆我，然后哪怕你开始感到痛苦，想要和我分开，我也不会同意。”

“你说什么……”霍姝僵住了。

“我说，如果你想过这样的人生，就尽管这样抱我。如果你不想，那么即便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可以心软半分。

否则，终有一天，你会后悔你心软过，会后悔曾经对我好过。”

男人神情越发冰冷，说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对她告白，却又警告她：不要接受！不要相信！推开我！

逃避痛苦是人的天性，俞桐说的不错。

但俞桐没有看清的一点。

对靳宸来说，戒瘾和死亡，都没有霍姝被他亲手毁掉，更令他难以接受。

他宁愿霍姝被吓到，离他远远地。

趁他现在还有理智……

霍姝身子有些僵住，背后发凉。刚开始听到这些话，的确害怕。

但很快，又不怕了。

靳宸越是冷冰冰硬梆梆对她说这些吓人的话，她就越是看到一团小小的模糊的影子，像孩童那般无助，用一道微弱的声音说：别放开我，抓紧我。

霍姝啊，爱我一点吧，我只有你了。

……

霍姝盯着靳宸的手。

男人那样高大，身形能够将她覆盖，让她完全笼罩在漆黑的阴影当中。

可是那双手却好像在微微发抖。

抓住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抖了……那团小小的影子，是不是就不会再那样孱弱和无助了……

霍姝垂在身侧的手刚动了动。这时，她的公寓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皮肤苍白，秀气高挑，气质阴郁的青年站在那里。

他从霍姝家里面出来。

瞪了靳宸一眼，然后勾勾手指：“霍姝，过来，到哥哥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