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见半日功夫都是秦云依在唱独角戏，心里头不舒坦，咳了几声，就道：“女儿家家的，一旁看着就是了，插什么嘴？”

“是！”秦云依痛痛快快应了，双腕一翻，规规矩矩坐到一边。

可香嬷嬷的神色却变了，当她看到秦云依手腕上戴着的两只镯子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这两只镯子，是她买给女儿的，女儿曾经说过，死都不会脱下来了，怎么会在大小姐的手里。对上大小姐似笑非笑的眼睛，香嬷嬷的心犹如打鼓一般通通作响。

常嬷嬷也被叫来了，当着钱氏的面，把钱氏毒杀老太太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话末，常嬷嬷还对秦朗道：“这些事情，香嬷嬷都可以做旁证。”

赵老太太听了常嬷嬷的话，就从袖子里掏出药方子，道：“这些药方子，你看看，全是补药，哪是看病用的药方子？”

接着，她又假惺惺的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放声哭道：“我可怜的姐姐！”

秦云依灵巧地扬了扬自己的手腕，然后对着赵老太太道：“这事情也常见，不是有些人病入膏肓，大夫知晓大限已至，又不好不开药，通常都会开一些补药。这原是做大夫都知晓的规矩，但凡是重病之人，都要开补药，一来安抚病人，二来也让其家人心里好受。”

秦云依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若是爹爹和老太太不信，尽管把苏州城的大夫都找来，相信那些大夫都会给老太太和爹爹满意的答复。”

赵老太太闻言，气结，自己辛苦一番，到了秦云依的嘴巴，轻轻巧巧的就化解了。

她正要反驳，秦朗却出言道：“此言有理，这事情，我也遇到过几回。”

赵老太太闻言，就像霜打了茄子，再也直不起腰来。

常嬷嬷却不甘心，指着钱氏的鼻尖道：“这个贱人，她害死秦老太太，天理不容！老爷，你得把这贱人扫地出门才行，不能让这个贱人占了秦府的主母位置，玷污了老太太的一世英名啊！”

“放肆！”秦朗怒道：“她是贱人，我算是什么？”

常嬷嬷知道自己的情绪失控了，不过，她还是愤愤不平，“老爷听小姐说了几句就心软，难道就没有想过老太太在九泉之下，有多心痛么？我昨儿个夜里，还梦到老太太说日子过得凄凉。”

这话，无异于是强而有力的一击。钱氏听了脸色苍白。秦朗听了，神色却是一片哀恸。秦云依听了，眼里闪过一抹狠辣，真不该留着这个祸害，早该铲除了省事。

美眸一转，秦云依又掏出帕子一抹，那眼泪簌簌落下来，对秦朗和钱氏道：“祖母在世的时候，最是痛惜我，可嬷嬷却出此言，编排我的不是，难道我是那等不孝之人么？爹，若是你真的觉得女儿如此不孝，不如打发女儿去家庵里守着祖母的长生位算了。与其处处被人说不孝，女儿情愿青灯古佛伴着祖母她老人家。兴许她老人家知晓了，心里头也欣慰。”

“胡说！”秦朗之前的那点心痛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满肚子都是恼火。“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到家庵里守着？这等胡话，你切莫再提！”

秦云依站起身，低垂着头道：“女儿是不想父亲难做。嬷嬷这等忠心之人，如今却说出这样诛心的话，难道不是说女儿不孝么？”

秦云依又一次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来，让常嬷嬷这一击又落空了。

若是常嬷嬷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就该选择沉默，偏偏她的心太急了，于是急急表态道：“奴婢何曾说过诛心的话？奴婢说的句句实话！”

“嬷嬷当然说的是句句实话，不止是句句实话，还句句心里话！”秦云依冷冷反驳道：“我母亲钱氏是个贱人？那我这个主子是什么人？秦家的骨血都是什么人？在你的眼里，我们都是贱人，是与不是？”

边说，秦云依边紧紧逼问着常嬷嬷，“在你这个奴才的眼里，你说的话是人话，我这个主子说的话，算得了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曾说过诛心的话，那么，我倒是问你，你刚才说了什么？什么老爷听小姐说了几句就心软？难道在你眼里，爹爹就是耳根子软的人？还是说我这个小姐居心叵测？莫不是你连祖母的死，也怪到我头上去了不成？！”

前面几句话，秦云依含恨带怨说出来，后头的一句话，则是带着哭音。

“当初，祖母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我说过，如今，你仗着伺候过祖母的身份，如此编排我，你眼里若真有祖母半分，也不会做出如此行径！”

一段话，彻底将常嬷嬷说的沉默了。

秦云依话里话外，无不是说着常嬷嬷借着服侍老太太的那些情分，故意拿乔做大，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而且，常嬷嬷所谓的忠心，不过是私心而已。

果然，秦朗听了秦云依的话，脸色越发的阴霾，母亲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什么人？不但有私心，就连主子也不看在眼里。常嬷嬷的话，此刻在秦朗的眼里，已经是没有多少可信度了。

秦云依见秦朗的脸色不好，就安静退到一边去，在经过香嬷嬷身边的时候，秦云依的袖子里垂下了一块丝帕，然后在香嬷嬷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的时候，那丝帕又收了回去。

香嬷嬷抬眼看着秦云依，秦云依又拿出那块丝帕抹了抹眼泪。这次，香嬷嬷看得清楚，不是之前抹眼泪的，是刚才经过她身边露出的丝帕，而那丝帕上绣的鸳鸯，分明是自己的外孙女所绣。

香嬷嬷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香嬷嬷再愚蠢，也知晓了什么意思！

她今日含血喷人咬了钱氏一口，钱氏或许会倒霉，可秦云依还有钱氏生养的孩子，却动不了根本。

秦朗再恨钱氏，断断不会拿自己的骨血来糟蹋，到那个时候，还未成人的主子不是威胁，可是眼前这个已经成人的主子，却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听人说，她都敢拿着剑逼退那些族人，何况是对付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他们这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