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的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不过她还是起身去迎接。将老太太接进来，奉了茶，钱氏才问道：“这些日子忙，没有空过去给老太太请安，还请老太太别见怪。”又不是什么正经婆婆，谅谁也挑不出理来。

赵老太太的脸色有点阴霾，偏偏又挤出笑容道：“你贵人事忙，我多少还是要担待一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钱氏的笑容有点僵硬了，这个老太婆，倒是自个给自个脸上贴金。“再贵，也贵不过老太太你啊。堂堂朝廷的诰命夫人，可是我这样的商人妇攀扯不上的。”

钱氏的话里也有了刺，没有理由，她钱氏站在自个儿的屋檐底下，还无端端的给人践踏。

赵老太太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响才道：“你还知道我身上有诰命在身就好了。”

钱氏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屑，不过是个绝户的，看你嚣张到几时？嘴上却说道：“瞧老太太话说的，难道我做过什么不敬的事情，惹老太太你生气了？”

赵老太太想不到钱氏会如此开门见山，不由的气结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氏笑了，捧起茶盏道：“就是老太太听到的那个意思，能有什么别的意思不成？”

赵老太太气哼哼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钱氏淡淡一笑，也不置可否。

气氛顿时僵硬了下来，赵小棠见机，就从食盒里拿出一些糕点道：“这是小棠下厨弄得糕点，还请伯母品尝品尝。”

赵老太太这才开口道：“这孩子，做了一点东西，就天天念叨着拿过来给你尝尝。对你这个伯母，她也不算是薄待了吧？”

钱氏扫了一眼糕点，这些糕点的确美轮美奂，不过，那又怎么样？吃的不顺心，再好看也是枉然，于是她道：“老太太，小棠这个孩子，是好是坏，我心里自有分数。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别人对我有几分好，我心里总是承情的，不像有些人，你越是对她好，她就越得寸进尺，真真让人厌烦。”

赵小棠一听，脸色顿时一白，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赵老太太。果然，她勃然大怒，袖子一扫，那茶盏就跌落在地，碎成了一块块。

一个小丫鬟立即上前打扫，赵老太太站起身，指着钱氏道：“你目中无人！”

钱氏将茶盏放到桌上，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老太太，我一是敬你是长辈，二是敬你是诰命夫人，才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不过，你也别当我是软柿子，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今日，你若是真心来做客，我开着大门欢迎你，若是你是来我这里撒泼的，那是走错地儿。要是真想撒泼耍狠的，你尽管在自个家里耍好了，这里是秦府，不是赵府。”

赵老太太脸色顿时一白，颓然坐下来道：“你不就是欺负我是个绝户的，若是我儿在世，借你十个胆子，你也…”

“老太太，你也别提这茬了，人都已经不在了，你提起来，也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何况，你儿子是怎么死的，你自个儿心里也有数。”

钱氏越发不耐了，这些年来，她对赵老太太一直忍让，可不代表她一点脾气也没有。“这事情说了出去，不止是你脸上无光，我这个做亲戚的，脸上也不大好看。该怎么做，我想你老人家该有个准数，免得上行下效，倒是把好端端的一个家搅和的鸡犬不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老太太哑口无言，望向赵小棠的眼里闪着一丝怨恨与内疚。

赵小棠低垂着头，心里暗暗心惊。

这些话里头，句句都是在说明这具身体的父亲，是被老太太间接害死的。她当初听了一些只言片语，不大清楚里头的道道，如今想来，老太太对自己时好时坏，是不是也和这些事情有关？

若是当初，老太太的儿子没有死的话，或者家里还有另个孩子存在，那么自己？赵小棠越想越心惊胆战，她居然陪伴在这样的老太婆身边。

若是有朝一日，她看自己不顺眼，会不会...

赵小棠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不下的女人，怎么会真心对孙女好？

赵老太太的态度不由自主的软和下来，她对钱氏道：“我年纪大了，难免倚老卖老。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就当我这个老糊涂的，不用摆在心里头。”

钱氏也不想弄得太僵了，于是顺着话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亲戚，这么说的话，那就是见外了。我这个做晚辈的，历来心直口快，若是什么言辞得罪之处，也请你老人家多多海涵。”

赵老太太心里头再火，却知道此时也不是逞口时之快的时候，她对钱氏道：“我年纪大了，不大喜欢走动。可小棠却是不同，青春年少，正该出去走走的时候。你若是出门，就该跟我通声气，让这孩子跟着你，学学眼高眉低的，那也是一件好事。”

“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就是豁出一张老脸，让你有空的时候，带这个孩子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老太太，不是我不肯带，而是人家下了帖子，就邀请我们母女二人。”钱氏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就顺带解释一番，“我总不能第一次去人家家里的时候，就不顾人家主人的意思，把自个儿的亲戚也带上吧？当然，若是我和总督夫人熟悉了，自然是不同。如今这个节骨眼，我可不敢开这口。若是老太太舍得下颜面，去跟总督夫人通通气，那以后，小棠要是想跟着，我自然也不会拦着。”

赵老太太脸色一凝，若是能跟总督夫人搭上话，她还用得着到这里一趟，这明摆着就是不肯。

赵老太太正要说话，赵小棠却步上前对老太太道：“伯母说的也是有理，贸贸然的上门去，不但失了礼节，也容易招来话柄。不如等多时日，自然是水到渠成。”

既然钱氏这关难过，为什么不直接找秦云依？反正她要的就是一个交际的机会，找谁还不是一样？再说，钱氏这个年纪的人，交的那些人，与秦云依结交的那些人，肯定是不同的。

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有几个得力的手帕交，这样的话，她日后若是想谋划什么，那么也简单多了。

赵老太太见赵小棠这么一说，也知道此时跟钱氏硬抗，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和颜悦色道：“还是小棠思虑周全，倒是我这个老太婆，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不少。”

钱氏还是一脸笑意，“老太太的精神头十足，又怎么会糊涂了？我看，你这是爱孙女心切，才如此不管不顾的。不过，这件事，我也会细细留意着，若是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带小棠过去顽，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话说的圆融，没有直接说一定不带，也没有说一定会带，只是说等时机，而这个时机可长可短，全在钱氏的心情。

赵老太太心里暗恨，若不是自己虎落平阳，哪里容得下一个商人妇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想着日后还要依仗自己的外甥，赵老太太也只能吞下这口气，心里却在暗暗想着，怎么找个机会，将这份屈辱，加倍的还回去。

“伯母，今日怎么不见表姐在屋里头？”赵小棠记得，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小丫鬟说起过，秦云依昨夜着了凉，病倒在床上。

既然她病倒了，自己也该过去看看，顺带提一提这些事情，说不定她心一软，答应了下来，然后再回过头来替自己求情，未尝不是一个捷径。

许是赵老太太也想到了这点，于是她也问道：“这孩子，最是乖巧，平日里都在你跟前伺候的，今日怎么不在这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