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就这么过着。申中省还是每天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又写又记。反正天天在家，他倒也不在乎今天是什么日子，或者明天又是周几？

其实以往，除了被迫知道星期几外，申中省也不太会记日子。只不过应欢雨不同，每个月她都会替申中省算日子；就比如这天，就是申中省发薪日子，也是给自己打钱的日子。

这天，忙叨叨地应欢雨，坐在工位上正在敲键盘。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本能点开手机，打开支付宝，点开了设置为薪资自动转入的余额宝；一看，没有进账信息。才恍然反应过来，申中省已经在家待一个月了。

关闭手机，应欢雨禁不住轻叹了口气；虽然六位数字还赫赫在目，但习惯了每月增长的心，此刻却怅然若失。于是，情绪在心底暗生。

积了两天，想发火；只不过每次回家，应欢雨一看到所谓的情绪制造者，那认真学习的样子；就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但有了邪气，终究是要发出来的；应欢雨便将情绪转嫁到其他理由上。只不过很多时候的很多理由都太随便，随便到…任谁都会认为那是无理取闹。

可是那不重要，应欢雨也不管那么多，先发了邪火再说；于是断断续续吵架的日子，就这样此开始了。

最初，申中省还能忍一忍，让一让；可次数多了，他也禁不住往多处想。

“是不是嫌我在家不找工作了？

是不是嫌我不挣钱了？

我在家也没闲着呀，现在在家，不是为了将来能多挣钱嘛……”

想多了，就容易把自己想成是正义的一方，然后变得底气十足；最后就大义凛然了。

不仅如此，为了不断丰富自己的浩然之气，人还会不自觉地往前倒；将过去的事情给翻出来。

比如，我工作的事情，都是谁搅和的？一搅和还是那么多次。”

比如，“同样失业，你可以在家近半年，我还不到一个月你就受不了了？那时候的我是怎么对你的？而现在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比如，“我对你家人胜过自己家人，你对我家人呢？都说一个好换一个好，怎么到了我，就成了一片赤心，换成了狗屎呢？”

再比如，“为什么要跟人撒谎，说没有结婚的《房地产权证》上，不能写两个人的名字？是为了骗人，还是为了骗我？”等等…

虽说申中省跟对方吵架的时候，不会将这些想法说出来。只是这些想法一露头，那真是太可怕了；像种下了一颗邪恶的种子，它会慢慢长大，会慢慢腐蚀人的想法，会成为他理论的逻辑靠山；帮他占领道德高地，然后成为他认知内心，所谓正义感的来源。

还有一个不能忽略的点是，虽然申中省在家看似有正当理由，但他个人的内心确实空虚的；没有生产，就不能赚钱，这是存在的事实。传统观念上，不能挣钱；是男人无能的表现；无论理由再正当。

心理上对照不到传统观念上，申中省的心能不发虚嘛。这也就是为什么，此前他三番两次向应欢雨确认；在得到支持后，才会选择技术转型的原因。

应欢雨不闹不吵还好，这一吵一闹…申中省原本就不多的正当性，一下子没了；进而他所谓的安全感也没了。没了安全感，自信就少了，焦虑就出现了；焦虑一出现，人就开始害怕了…常识让我们知道，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无论人还是动物，只要一害怕；就值得外人害怕。

退一步说，就算是还不到“害怕”的程度；单单是本人心中“虚”了，为了让人看起来“实”一些；外化出来的就是吵架时，声音变大了；声音一大，会让对方瞬时感知，并迅速反弹；这一反一弹，双方的情绪会逐渐积攒；像情绪的扩音器，变向的提醒吵架的彼此；再情绪些，再情绪些…直至最后变得狰狞…

斗嘴形式的吵架，申中省是不怕的；他最怕的是应欢雨追着吵，无理取闹中，还不依不饶。

躲到阳台，她就跟到阳台。阳台与卧室有门隔着，若是申中省哪次动作快了；可以从里面反锁上。只不过锁上也躲不开，应欢雨会砸玻璃，会踹门。

若是有幸，申中省出的房间，想躲到楼下去；可结果，还是躲不开；应欢雨会哭闹着尾随。小则，会惊动几户邻居；大则，她会在楼下哭闹着大喊大叫，那就不知会惊起几栋了？

躲不开就不躲，申中省索性拉开阵势与其吵；吵到激烈时，情绪会自然泛滥；情绪一泛滥，人是刹不住车的；而且彼此又都太了解，吵到最后，尽往对方最疼的地方扎刀子；直到互相都疼得撕心裂肺。

停止的前提是，有一方受不了了，想结束；示弱，只是示弱的方式也不是求饶，而是拼命朝自己脸上扇耳刮子；目的是试图唤起对方的良知，别再继续了。女人则表现的更具象，或哭或跪，或又哭又跪；当然，有时也朝自己脸上打。

如此一来，吵架的次数多了，应欢雨“加班”的次数也多了。见不到了人，申中省又开始想应欢雨，或者说担心起她来；其实无论是吵架还是加班，对应欢雨甲状腺都不太好。

这么想着想着，申中省会就又自责又内疚。心一软，就想示好；于是，申中省借口对方加班太晚，回来路上不放心；准备晚上去接她。

只是不想碰了一鼻子灰，应欢雨严词拒绝，已经不稀罕了。

有时候，应欢雨晚上也会稍早回来；她也会在申中省旁边坐下，然后掏出一盒烟，慢条斯理的打开；再优雅的抽出一根来，接着旁若无人的给自己点上…

“叭”的吸一口，然后仰起头，眼神故作迷离，空洞的看着前方；稍顷，“嘘…”缓缓的吐出气，气又带出烟来。同时，右腿抬起，压在左腿上；右手慢慢举起，右肘拄膝；顺势“叭”、又是一口…片刻后，灯光笼罩，薄雾袅袅。

看到此景，申中省憋着怒火；可为避免吵架，他会强忍着心中厌恶，假装视而不见。

应欢雨看一计不成，则会变本加厉，主动向申中省张嘴，索要香烟。

申中省也给，只是递过去的时候，会有意加一句，“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哈？少抽点，对你脖子不好。”算是给双方，都找个台阶下。

可惜，对方并不领情；回复是“压力不大，只是想抽而已…”

听到此话，申中省会本能牙关一咬，脖子一粗，喉咙也跟着发紧…良久，才慢慢舒出一口气，脖子也跟着慢慢松下来，再忍…

当然了，除上述极端情况外，生活中平常状态时，占比还是最多的。只是，心伤的太重了，会自然把平常的，默认为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