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区。

酒吧。

周清野下车，迈步进去。

他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她的身影。

可就在他侧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她。

角落里，舒妤低头喝着闷酒，大概是和酒吧的老板熟悉，老板打了招呼，加上她浑身的一股低气压，她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周清野没进去。

只站在门口，眼神落在她身上。

炙热，心疼，自责。

他抿了抿唇，又见她喝了一口红酒。

他光是站在那里，都能感觉到她不开心。

站了几分钟，周清野见她没再继续喝酒。

舒妤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酒杯发呆。

他咽了咽喉咙，一股苦涩蔓延到了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倚靠在墙边，隔着距离，静静陪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原本的驻场乐队在轻轻哼着歌，还未到高潮之时，舒妤突然从位子上起来，身影出现在了表演区。

她身上穿着明黄色的掐腰长裙，凸显出婀娜的身姿，她的妆容很淡，但却是遮不住的明艳，配着酒吧的灯光，映衬出她光洁细腻的皮肤，通透而娇艳。

舒妤舔了舔唇角，之后，一道温柔而苦涩的低音传了出来。

她唱的是一首粤语歌——《必杀技》。

这三年里，她听过很多次。

这么一刻，她唱着，情绪前所未有地达到最饱满的状态。

你近来又再有空

我在防备别发功

能勉强戒绝心痛

但喉咙还在痛

你再怀旧我也懂

还称赞我够上进

但可惜那时你都不相信

我道行都低估了你

我以为撑得起

一句为什么不找找你

我练到再倔强 再绝也

也永没法比

求你别要如从前纯熟地碰我

而我问我为何还能够碰伤我

不要让我 一败涂地

输得更多

求你别说错过我其实亦爱我

何以技痒放过我

你已仿佛有神助

一关心我已经

等于再杀死我

……

趁着间奏的功夫，舒妤缓了缓，再一次，声音擦过耳畔轻轻传入耳朵。

从一开始的甜蜜，到后面的失落，无奈，情绪逐渐变得厚重，声音一层层包裹，像是无法放下，内心居于清醒与沉迷之间，不断纠结而又摆脱不了的那种无能为力。

又像祈求，自嘲。

告诉自己应该要忘记，却偏偏忘不了。

周清野抬眼，看着台上的人，积压的情绪在心里不断翻滚。

好半晌，他迈步出去。

舒妤下台，在自己位子上继续喝酒。

下午一点。

外面渐渐起了凉意，周清野侧身站在，风吹动他额前的头发，微微乱了几分，西装衣角随着风轻轻晃动。

他顶了顶腮帮子，手不由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烟盒，点了根烟。

他拢了拢手，蓝色的火焰在风中跳跃。

不一会儿，他便掐着烟头把香烟送进了嘴里。

周清野深深吸了口，不紧不慢地吐出烟圈，烟抽到一半，他就掐灭了。

心中一股苦闷无法排解，憋得他有些闷。

他脱下西装外套，单手搁在肩膀上，往旁边台阶上一坐，就那么等着她出去。

下午四点半，天气黑压压的，乌云密布。

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周清野仿若不在乎似的，又从口袋里拿了根烟抽，一个下午，他抽了有六根烟，烟头已经被他掐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但烟灰散落在他脚边。

明明还没有到黑夜，可他周身布着一股颓然，两只眼睛染着红血丝，看起来疲惫又憔悴，情绪低迷，充斥着矛盾和破碎感，引人好奇又叫人心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妤从里面出来。

她看起来有些醉了，但走路还是直线，除了脸有些红，好像看不出什么醉意。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周清野转头。

舒妤对上他那双充血而又疲惫的眼睛。

周清野咽了咽喉咙，苦涩悄然蔓延。

他没说话，只凝眸看着她。

舒妤一眼不眨地看他，稍后，她笑了。

即使她唇角挂着抹甜笑，可他以为，是苦的。

“周清野。”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走近他，停在他面前。

阶梯上，她站在高处，俯瞰他，探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从那个角度看，他眼里的情绪一览无余。

许是喝了酒，她的声音多了分慵懒，扬了扬眉梢，居高临下地看他。

周清野动了动唇，闷笑了声，抬眸看她。

“我在等你。”

他轻缓的嗓音如清风般掠过耳畔，夹杂着浓浓的心疼和缱绻。

舒妤看了他好几秒，片刻后，笑了。

“我不敢信。”

这句话更像是透过表层向他表露其他情绪。

周清野漆黑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

舒妤压住心里翻滚的情绪，错开目光，眼神落在别处，声音冷淡，“回去吗？”

“抱歉，是我错了。”

舒妤一顿，眼神落在他脚边散落的烟灰边。

“舒妤，其实今天我请你帮我送文件并不是我真的忘了，而是因为……我想见你。”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你，清楚你最喜欢什么，只要我有，我都一定把它送到你面前。”

抱歉，我不该因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让你过来，让你不开心。阿妤，我和明嫣并无关系，只是之前我受她父亲嘱托，帮他处理相关事宜。如今她父亲去世，我也应该兑现当初的承诺了。

如果她的存在让你觉得不舒服，那我现在在这里郑重地和你道歉，阿妤，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舒妤安静站着，“周清野，你以什么身份替她道歉？”

她笑，“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你和明嫣的关系吗？”

周清野眼神一闪。

很明显，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可他错了。

她并没有因为明嫣这个人而不开心。

她知道，周清野不喜欢明嫣。

最让她介意、难受，一直过不去的是……明嫣对她说的那些话。

每一句都像一把利刃，刺向了她内心深处。

“对不起。”他说。

舒妤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还是没懂。

舒妤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她想，她现在肯定一点也不漂亮。

此刻，她所有的情绪都因他而牵动。

她是焦躁的，也是脆弱的。

此刻的她，像是飘在水面上的浮萍，没有着力点，格外不真实，又极其脆弱。

渴望水，居于水面，却又害怕沉下去。

这一刻，舒妤想迫切地抓住什么，来抚平自己内心的焦躁和害怕，急于证明，她对他并没有失控。

她没有沉迷于他的爱意里。

她绝不会如明嫣说的那样，沉溺在他的爱意里抽不出身，连最后他一个温和的眼神都得不到。

她偏要证明，周清野是爱她的。

他沉迷于她。

舒妤睫毛扇动，唇角吊着抹明艳的笑。

“周清野，我漂亮吗？”

尾音上扬，别样的风情。

他抬眸，“嗯。”

“‘嗯’，是什么意思？”舒妤笑，“人家不懂。”

听起来有些像撒娇，带着小女人的娇俏，但仔细听，就可以感受到那种掩盖在风情之下的苦涩和自嘲。

“很漂亮。”他的声音干涩，有些哑。

她离他又近了几分，弯腰笑看着他，语调低懒，“迷死你了是不是？”

“嗯，迷死我了。”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浓烈情感。

舒妤哼笑，“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漂亮。”

“别看我，才不给你看。”她侧头，故意不让他看，心里有气，可声音高昂起来却像是在撒娇，仿若活脱脱的妖精。

周清野喉结滚了滚，“你醉了。”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了。

应该是酒劲上来了，又或者刚刚不明显。

他轻笑，抬手压下她的脖子，勾着她，朝她唇瓣吻了下去。

“你干嘛呀，我的口红。”舒妤重重推开他，语气不满，“都被你吃掉了。”

周清野低笑，“回家吗，小白兔。”

“小白兔？”舒妤，“白又白？”

她眨了下眼睛，“你是大灰狼吗？”

“嗯，把你吃掉。”他应道。

此刻的舒妤很可爱。

他知道，她是真的醉了。

“回家了。”周清野起身。

“脚疼。”

他鼻间溢出一声轻笑，“背你。”

他在她身前蹲下，她爬上他的后背。

“困了就睡觉。”

“哦，好。”

他背着她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