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病房里，几个人围在一张病床前。

上面躺着一位枯槁的老人，此刻正是弥留之际。

从昨夜倒下到现在，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医生叮嘱家属尽快到医院来，时日不多。

突然间，病房门口传来响动，离病床最近的中年人弯下身体，贴着老人的耳朵说：“老师，您睁开眼睛看看，吴新来了。”

吴新一家三口来到病床前，他抓起老人的手呼唤：“阿爹、阿爹，是我，吴新，我带秋华和凡凡来看你了！”

仪器机械的滴答声在病房里响着，似乎在举行一场仪式，那是告别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人的面颊突然透出红晕，他的眼皮微微颤动，最后睁开眼望了望。

“阿爹！”

“阿爹！”

吴新和秋华唤道。

凡凡也凑过去，糯糯地喊：“老太，你困了吗？怎么在睡觉呢？”

“扶我起来……”阿爹说。

秋华和吴新小心翼翼的扶起他，细心地将枕头垫在他的腰下。

他慈祥地抚摸着凡凡的头，说：“凡凡，老太老了，累了，要睡觉了。”

“那老太睡醒了还和我玩吗？”

凡凡的眼睛里一闪一闪，似有小星星在她的瞳孔里。

阿爹只是笑着，却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吴新啊，我的财产，除了那处房子，其他都准备捐了，你不会怪我吧？”

吴新使劲抓着他的手，摇头说：“阿爹，我不怪你，别说了，你休息会儿。”

“不说……就没时间了……那处房子是你好婆的老宅子，当年啊……我什么也没有，她就愿意嫁……”

阿爹说到这儿，一脸幸福，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光，那个漂亮的姑娘从屋里头出来，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

“吴新啊，我要谢谢你姆妈，我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她，我们董家……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她的命这么苦，我对不起你阿爸。”

吴新将阿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这里面凝结着千言万语，因为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便随着眼泪淌到手背上。

“她自己的日子过得这般难，可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你，你和秋华又带来了凡凡。”他欣慰地笑了。

“阿爹，别走，你别走……”吴新肩头颤动着喃喃地说，“你们都狠心，一个个抛下我……”

“我老了，是时候了，你现在身边有秋华，有凡凡，我放心。”

阿爹伸手去拉秋华：“秋华……”

他说话越发困难，秋华连连点头道：“阿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吴新的。”

话毕，他欣慰地点头，轻轻地闭上眼，许久，说：“扶我躺下吧，我困了。”

“阿爹、阿爹……”吴新终是哭出声来。

凡凡轻轻地拉他衣角，银铃般的童声响起：“爸爸，别哭，老太睡着了。”

又是一年冬，二华家里。

电视里正播放着元旦迎新年节目。

女人们在厨房忙碌，男人们喝茶嗑瓜子。

门打开，梁果果从外面进来，摇头晃脑，耳朵里塞着耳机，一条线一直连到腰间的随身听。

“果果，来端菜——”晓娟在厨房喊。

“呜~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来了！”梁果果一路晃去厨房。

“行了，”春华摘下他的耳机，“干活就干活，认真点，还带摇头晃脑的呢？”

“咳，小姑，你堂堂研究生，有文化，怎么能和妈妈他们一样呢？你要理解我，understand？”

他嬉笑着把耳机塞进春华的耳朵里：“你听，怎么样，好听吧！”

“好听好听，太好听了！叽里咕噜，含混不清！”春华笑着拍他。

“小姑，怎么能说含混不清呢？你得仔细听，他唱的是‘爱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这样的节奏，我却无可奈何……’”

“好听好听，我听清楚了！”春华举手投降。

“外面的都来端菜了——”

男人们得了命令，麻溜地起身去厨房。

烤鸭、红烧肉、羊汤、羊糕、猪耳朵猪肚、酱牛肉，这几个硬菜一出场就可见这顿饭的豪华程度。

忙忙碌碌一下午，终于得空坐下，一家人围坐一团，屋子里暖融融的。

二华起身，给每个人倒上酒或饮料。

“来，我们把杯子举起来——”

“来！”

“来！”

“二华，说两句祝酒词。”大华提议。

“好……”

“叮咚——”门口传来铃声。

二华放下杯子去开门，是谁大晚上的来按铃？

“呦！金总！你怎么来了？”

年轻人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依旧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头发上落了几点雪白。

“我一个人，孤独寂寞地很，想着你们一大家子聚会热闹，想来沾沾，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二华瞥一眼屋里头，春华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羊汤。

“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吧！”

待两人坐定，大家再次举杯。

“千禧盛世，家国永安！”

家国永安！

后记

感谢宝子们陪伴到这里，至此，我的第二本书即将完结！

这是我一直想写的故事，每敲下一个字，就仿佛打开一段回忆。

有平淡、有幸福、有苦难、有悲情。

每每写到伤心处，几欲落泪。

现实更有温度更有感染力，不是吗？

只怕我的文字过于粗鄙，没能写出故事的温情和感动。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我很高兴能够听别人给我讲书，也很庆幸能够记得书中的细节。

希望你们同样也喜欢我的这本书。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我收获了珍贵的读者，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是你们让我坚持到故事的结尾。

哦，不，故事还在继续……

董凡

2023年10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