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说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可是，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尤其是这母子之间。王妃早年，一心一意扑在王爷身上，待世子，确实不够上心。世子幼时还会哭闹争抢，等大了，和师傅学了功夫，便不肯再哭了，也不再与王妃亲近了。”

“王妃如今后悔，却已经是，为时已晚。世子爷当初到上京来，王妃本不同意，可世子爷长大了，王妃也拿他没办法，到临走之前，母子俩，还在冷战着。

王妃担心世子爷被人欺负，也担心世子爷的安危，毕竟，这儿是上京，不比幽州。燕王府，又是那么一个尴尬的地位，世子爷进上京，王妃不可能不担心。

可世子爷不明白王妃的心思。母子俩这么多年没好好说过话，一碰面，难免各执己见，王妃，一向要强，世子爷那样不肯低头，王妃说话，自然不大好听了些......

后头，世子爷走，王妃都没去送。到如今，王妃递来的信儿，世子爷从不亲自回，只叫手底下的人报个平安，其实，王妃心底也不好受。哎。”

“我知道。”李若轻声应了一句，皇帝当初召陈集回上京，也是存着要震慑燕王府的心思。

身为人母，燕王妃不可能不担心自己儿子。

她能理解燕王妃，也能理解杜嬷嬷此刻与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

李若想了想，温声接话道，

“嬷嬷不必太担心。世子爷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也不是当真生气，就是一根筋钻进去了，这点，嬷嬷想必比我更清楚。日后我陪着世子爷，得闲时候，便与他说说话，劝劝他，世子爷总会想通的。”

杜嬷嬷满意地笑起来，一面拍着李若的手，一面感慨道，

“是，奶奶最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世子爷愿意和奶奶好好过日子、能听奶奶的话，这就是最好的。王妃当初便一直担心，世子爷一意孤行，太过偏执，反倒是会害了自个儿的性命......如今，我瞧着，世子爷倒是比从前懂事了不少，这都是奶奶的功劳。”

“嬷嬷这话可是抬举我。照眼下情况来看，圣上，大约也不肯留世子爷在上京太久，等回了幽州，他们母子俩见了面，说开了便无碍了。我不过是帮了点小忙，谈不上功劳二字。嬷嬷肯与我说这些，这是拿我当自己人，我都清楚。嬷嬷也不用太担心。”

李若乐得和杜嬷嬷亲近，日后回了幽州，那王府里的妖魔鬼怪也不比上京少，杜嬷嬷必定能帮上她不少，何况，杜嬷嬷乃燕王妃亲信，与她交好，便等同于与燕王妃交好，这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杜嬷嬷听了这话，对李若的映像更好了几分，回头再与燕王妃写信，便没少在信里头夸李若。

这些，李若暂且不知。

这两日上，她正忙着接手府上各种事宜、安排各处当值的人手，顺带着，也见了洪清一面。

她出嫁的时候，丁老太太又拨了几处铺子田庄给她做陪嫁，洪清如今便是帮她管着那几处陪嫁铺子。

至于西府原来的那些铺子田庄，如今都由洪胜出面管辖，丁老太太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只吩咐洪胜，说往日里有什么事儿，先到李若这儿来请示，若是李若拿不准了，再去问她也使得。

因着这点，洪清对李若也是恭敬有加。

李若问了他一些铺子里的事宜，他都答得甚是齐全，大事小情上处置得分毫不差，李若听得满意，点了点头，笑着夸了他两句，又叫人给他拿了赏钱来，洪清推辞不肯接，李若便道，

“拿着吧，我这里不兴推辞来推辞去，你办事周到，这赏本来也该给你。只要，你好好待金枝，不拿去存了私房钱便是。”

洪清一时红了脸，旋即便接了银子，极快地朝李若拱了拱手，一脸认真地道，“奶奶放心，我待金枝的心意，天地可鉴。”

李若见他这纯情样便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洪清被笑得有些无措，李若赶忙收了笑，问洪清道，

“我听金枝说，你擅读书？”

“小人只是简单读过几本书，称不上擅长，也不敢在奶奶面前卖弄。”

“你莫紧张，在我跟前，不必这般拘束。”李若招招手，让绿玉拿了一本册子来，“你瞧一瞧这上头的东西。”

洪清接过，翻看了两页，神情逐渐激动起来，“奶奶，这......”

这是山河图！行军打仗之必备，寻常人压根没门路接触这些！

奶奶给他看这个东西，绝非不是单单为了叫他看一眼。

洪清苦读多年，虽饱读诗书，但却对功名利禄无甚追求，他对做官没什么大兴趣，反倒是对这些谋略之道兴味十足，从前，他没机会接触这些，只能压着心中所想，可如今，奶奶把这东西递到他跟前......

洪清压了压心中的激动之情，抬头看向李若，“不知奶奶，有何吩咐？”

“你果真懂这些。”李若笑起来，眉眼间有些松快，她赌对了！

“金枝早前与我提过，你所看之书不是简单的礼义相关，我听那些书名，倒是像公孙先生往日所看所提。所以，便与先生要来了这册山河图......”李若的目光从册子上移到洪清脸上，缓声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让你跟着先生学习这些谋略之术，但是，你须得为我办事。”

“奶奶的意思是，让小人替世子、王府？”

“不，是为了我。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个。往后，你办事，也只需报到我跟前来。”李若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决。

她培养洪清，只是为了让自己手下有可用、可靠之人，这个人，必须得只忠于她自己一人。

洪清被她这话震得浑身抖了抖，内宅女眷培养自己的人手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问题是，奶奶要他学的，是战场和朝堂上所用的谋略之道！奶奶这是要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洪清，我给你选择权。你可以如从前一般，替我掌管名下田庄铺子，平平安安过日子，等日后你乏了累了，我也会给你相应的钱财，保你一世无忧。你也可以应了我现在的提议，自此以后，听命于我。”

李若曲起食指，敲了敲一侧的茶几，咚咚两声，只叫洪清那颗心都跟着震颤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