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道理。”丁老太太点了点头，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管事坐下，“你瞧着，那位世子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奴不敢妄议。不过，仅从今儿晚上来看，那位世子爷，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一无是处。”

“那是个极聪明的。”丁老太太感慨一声，又问起李珉知来，“醒酒汤可叫人送去了？”

“大爷回来之前，世子爷就打发人快马往府上递了话，小厨房那头备得齐全，大爷一到屋子里，醒酒汤就已经熬好了，大爷进府的时候，我看了看，那位世子爷不知打哪儿拿了醒酒石给大爷含着。”管事笑着答了话。

丁老太太闻言，不住地点着头，“倒是个有分寸的。楚楚那孩子，有什么不爱往外说，总憋在心里，和那位世子爷在一处，大约，还能好些。”

“是，老奴看着，便觉得那位世子爷是个极会照顾人的。也会说话，叫人听了心里舒坦。”

“这便好，这便好。”丁老太太喃喃两句，眼底泛起几分欢喜，乐呵呵地道，“你看人一向准，有了你这话，我便安心了。楚楚那丫头，在前头的婚事受尽了委屈，她是个闷葫芦，对我，对她大伯母，从来报喜不报忧，这一回她的婚事，虽是懿旨指婚，但好歹，这人比从前那个好多了。”

提及顾遂远，丁老太太眉头又皱起来，“从前那个姓顾的上门求娶，我就觉得那不是个好的。可惜了.......”

这大晚上的，要是真叫老太太忆往昔，她约莫得念叨一晚上，到时候又休息不好，四娘子又得念叨他们了。管事的急忙出声打断了丁老太太的话，“四娘子能走出来，从前种种，便都不打紧了。老太太您就放宽心，老奴瞧着，那位世子爷一表人才，与咱们四娘子倒是顶顶配。”

人老了就爱听这些吉利话，丁老太太哈哈笑了笑，便也没再纠结顾遂远的事儿，只打发管事的下去休息。

西府统共也就两位主子，丁老太太一向不爱奢侈，这府上便没养多少下人，这会儿天一黑，府里的下人便都各自歇息去了，西府这巡夜，一向是隔半个时辰巡一次，分两班倒，后园里巡夜的婆子走过一遭，便到前头垂花门下坐着歇脚。

青犊瞅准了后园无人的时候，悄悄摸进李若那间小院的角门处，拿了钥匙正准备正准备撬锁，还没对准锁头呢，眼神一侧，就见他家世子爷已经跃上了墙头。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连带着陈集整个人都被照得通身发光，青犊快吓坏了，想出声，又怕惊扰了西府李家的下人，只得这么眼睁睁瞧着陈集从墙头跳进了李若的院子内。

这么个大活人落下去，居然丁点儿响动都没有，青犊又惊又喜，世子爷这轻功进步飞快！

不对，这会儿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世子爷吃了酒，要是一会儿被人撞见了可不好，他得赶紧进去给世子爷打掩护才行。

青犊飞快摇摇头，赶紧开了角门，朝跟上来的暗卫使了个眼色，让人照旧把门锁上，跟着才蹑手蹑脚往陈集身边靠。

李若的院子，是陈集从李珉知口中套出来的，她原本是住在丁老太太的院子里，但从赐婚的懿旨下来以后，丁老太太便单独给她挪了个院子，说是往后出嫁了，李若不仅能回东府，还能回西府，这两头都是她的娘家。

李若又替丁老太太管着铺子里的账，有时看账难免晚了些，她又不想叫老太太跟着自己一道晚睡，便干脆搬到了这院子里来单独住着。

院子西厢房里全暗着，东边给丫鬟住的厢房倒是亮了一盏灯，但很快就熄了，唯有正屋里还继续亮着烛火。

青犊在前头四下扫了一圈儿，细细查看着各处的动静，陈集倒不似他那么小心翼翼，他一瞧见正屋里那明亮的烛火，一时只觉得温暖异常，急忙踮脚往窗户那边靠过去。

青犊跟在他身后，简直又惊又怕，世子爷这吃了酒，当真是什么都不顾......话又说回来，世子爷今儿好像很高兴？

寻常，他与宁六爷他们一道吃酒，可从来没吃醉过，今儿个他眼瞧着世子爷一连灌了好几杯酒......哎，虽说只要世子爷高兴就好，可世子爷这一高兴，也太为难人了。

还好李四娘子是住在西府，这要是住在东府，他哪里敢陪世子爷去跳李家的墙！那位李阁老还有那位李三爷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青犊抬头看了眼天上那轮亮堂堂的月亮，一时无声地叹了口气，世子爷是高兴了，但他都要为难死了，早知道，今儿就该让百辟跟世子爷出来的。

陈集在窗户口趴着听了一会儿，没听见里头有人说话，想了想，伸手敲了敲窗棂，重一下，轻两下，这是之前在相国寺时候，他与李若约好的暗号。

屋子里，李若披着件半新不旧的红色缠枝袄子，盘腿坐在临窗的炕上，手里捧着早上刚拿到手的账册，正摆弄着腿边的算盘清着账。

今儿白日里，金枝绿玉几个忙着调教新来的小丫鬟，累的够呛，晚上李若便没打算叫人守夜，早早打发了她们回去歇着。

最后一笔账对完，李若合上账本，随手扔到一边儿，正准备喝口温水缓一缓，便听见了那三声响。

这响动，李若再熟悉不过——是陈集来了。

不对，他怎么这会儿来了？这个时辰......李若觑了眼西洋钟上的时间，心里一头雾水，却又止不住有些担心，便上前两步，悄悄开了窗。

月光倾斜而下，照在陈集的脸上，越发叫他显出几分谪仙模样来。

只是这位谪仙此刻笑得太过灿烂，灿烂得有些傻气，李若见他面色绯红，凤眸泛着迷离，瞬间便懂了，这厮是吃多了酒，来这儿耍性子呢！

她不觉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戳戳他的脑门儿，“你吃了多少酒？吃多了，怎么不回去躺下，跑我这儿做什么？仔细被人逮到，把你当贼一顿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