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回离开后，若木绕着浮云峰走了一圈，然后去了一趟凌云阁，却也只是在凌云阁前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并未入内。

触景生情呀。

幼时她因着不能离山的缘故，把凌云六峰以及主峰给逛了个遍，千云峰的云梯、落霞峰的镜湖、紫竹峰的万竹林……这凌云阁是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地方。

那时的她觉得此处有趣，现在只觉得孤寂。

“想你师父了？”

是黎千越的声音，有些突兀。

“不是，就是觉得我师父这个凌云阁阁主做的有些窝囊。”

“也就你敢这么说你师父了。”

“这师父做的也窝囊。”

“你说的——谦逊有礼、戒骄戒傲？”

这昨日不还说自己“谦逊有礼、戒骄戒躁”吗？在黎千越看来这凌云山弟子加起来都没若木的一半娇气和傲气。

“戒矜戒傲？”自小师父教她的便是不可锋芒毕露，要藏锋守拙。她也如师父说的那般，甚少展露锋芒。

黎千越站在距若木几米之遥的地方，不敢上前。“你是在恼师伯用凌云阁系住你吧。”

“凌云阁系不住我。”若木回首，对上了黎千越的视线。“不过你说对了，我确实是恼我师父的。”

凌云阁系不住若木就如同凌云阁系不住师伯一般，他知，江回也知。

“与三师兄我说说？”

“师父他老人家偏心啊。”说着就朝黎千越走过去。

说实话，若木现在的神情让黎千越有些发怵。“师伯他是抢了你的点心还是薅了小白的毛啊，你记到现在？”

若木对着凌云阁牌匾之上的那个“阁”字，淡淡出声道：“三位师叔闭关之时，我师父却执意下山云游，你知道为什么吗？”

黎千越知道若木说的是什么，当时的凌云山啊，可谓是兵荒马乱。可师伯一意孤行的要下山游历，说是江湖不太平，他要行侠仗义。

年过半百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半大小子。

“他怕我回来找他算账啊。”若木收回视线，轻嗤一声才接着说道，“说错了，师父他老人家是寻我去了。”

黎千越看着若木，也不知她哪句话是真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凌云阁这边比落霞峰的镜湖还要清静，梅林十里，环在其围。微风轻拂，能听到树叶相击的沙沙声，还有清脆的铃声，那是系在檐角的铜铃。也是这“叮——呤”之音，破了两人之间这沉闷的气氛。

若木率先开口道：“找我什么事？”

“谁要找你啊，我是找大师兄的。”黎千越是去过浮云峰的，察觉到若木将浮云峰的禁制改了，就退了回来。

“你找江回找便是了，我又不是他。”就算是她改了浮云峰的禁制又如何，也只是隔绝了一部分人而已，这其中不包括黎千越。

“我听说你从山下带了一人回山。”

“他已经离开了。”

黎千越定睛看向若木，“我去过清风楼了。”

若木看着黎千越的认真模样，微微眯了眯双眸。“清风楼？倒也不用特地与我说吧。”

“后院。”

若木笑，“你去人家后院偷师学艺啊。”

黎千越只是看着若木，并不答话。

又沉默了一会儿，若木也敛了笑意。“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嗯，小影说你赠了他柄剑，我来道谢。”

“道谢？谁道谢如你这般，没半点诚意。”

黎千越自然听出了若木话中的嫌恶，也是叹了一口气才道：“你以为如何？”

“我以为——不如何。”她与他们终还是不同的，若木一直都知道。

“若木，我们好好聊聊吧，只是，别再凌云阁这边。”凌云阁算是凌云山的禁地了，这片地界他不可轻易踏足，如今已是坏了规矩。

“且听听你要说什么。”若木大概能猜到黎千越要与他说什么，但有些事情不方便让他知道。

黎千越引着若木下了山，在清风楼对面的馄饨摊上坐了下来。

“说吧。”

黎千越却是对买馄饨的老婆婆喊道：“婆婆，来两碗馄饨。”

若木皱眉道：“我不吃。”

黎千越：“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瞅瞅街上有卖糖葫芦的没有。”

“黎千越，你拿糖葫芦打发我。”

“若木，我们一起长大。”黎千越顿了顿，“我从未听你说过喜欢什么，也没见你缺过什么。”

“小时候啊，大师兄经常给你捎山下的小馄饨、糖葫芦、梨花酥……”

“我们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黎千越笑了笑，不否认若木的话，却是自顾自的往下说：“我知道你其实没多稀罕这些东西，毕竟没有左师叔做的好吃，好吃的好玩的，你从来都不缺，你只是想下山玩儿而已。大师兄也都清楚，但他还是会给你带，哪怕那些吃食你连尝都未尝一口。”

“大师兄偷偷带你下山那次，我到现在都记得事后他与我说，下次再带你下山要做足了准备，不能让师叔伯发现。可是，你再也没提过下山玩儿这件事了。”

“……”

若木沉默，黎千越所说的她不是不清楚。

见若木沉默，黎千越以手覆面，捶胸顿足道：“师兄惭愧啊……”

见若木不为所动，换了个方向继续道：“惭愧啊……”

若木回过神来，怔怔地开口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黎千越收回手，两手握拳相叠，搭在桌上，十分认真地说道：“若木，师兄知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在师兄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姑娘。”

“滚。”

黎千越再次变脸，“若木，师兄惭愧，惭愧啊……”

对于变脸这种事，他们凌云山可是一脉相承。

“师妹我也很是惭愧，敢问师兄当街殴打同门需抄门规几遍？”

这不带任何波澜的话传入黎千越耳中，平白多了些冷意，冰的他连忙摆手：“别别别，我错了。”

若木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虽然师兄们拿你当小姑娘，但其他弟子不会，他们拿你当师姐。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下次不要带男子入浮云峰了，会让旁人误会的。毕竟浮云峰……”

浮云峰设有禁制，一般弟子不得靠近。也只有与他们相熟的弟子才知出入浮云峰的路。若木带人入浮云峰也事头一遭，还是个男子，不难让其他人多想。

若木也是气笑了，“我请温公子到浮云峰与江回施针。”

“大师兄怎么了？”

“旧疾复发。”

江回的症状好像不止于此，望闻问切，她只是略懂。温迩辛又是个不开药方直接施针的，半点都没提。

“旧疾？”黎千越这下真有些惭愧了，他以为只是江回熬夜熬多了而已。

“若木，大师兄这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