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和往常都不一样。

天刚亮，池柚就睡不着了，起了床下楼。

隔壁卧室门正好打开，池柚和陈谢年视线撞个正着。

一接触到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神，池柚立刻别开眼，吞吞吐吐：“早上好。”

她眼神闪避，耳根子通红，陈谢年没有点破她的心思，低低一笑。

笑声从胸腔震动，低沉饱含深意，仿佛看穿了池柚的心思。

池柚脸登时红透了，轻咳一声，转身往楼下走去。

早上阿姨没有来，徐泽从和司机一同上门，带了早餐过来，一如既往厚脸皮地和两人一块儿吃早餐。

他咬了口生煎包，睁大眼睛盯着两人，挑眉疑惑问：“陈老师，你们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池柚心头一跳，闷头吃饭。

陈谢年淡淡瞥了他一眼问：“怎么？”

“就是感觉你们俩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徐泽从吃完一只生煎包，起身又夹了一只，大剌剌地问，“你们俩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陈谢年抬眼，漆黑的双眼看着对面的池柚，语气平静地反问徐泽从：“怎么，就算真发生了，也要向你汇报？”

徐泽从手上的动作一顿，轻咳一声，赶紧解释：“那当然不用啦，陈老师，不过是关心关心你们吗。”

“老板家庭和睦，和我这个员工的工作环境也是息息相关的。”徐泽从咧嘴笑。

池柚轻咳一声，吃不下别的了，放下筷子，轻声说了句：“我吃饱了。”

起身往楼上走去。

陈谢年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沉沉的。

-

昨晚池柚回到房间后，因为太疲惫很快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

她看着窗外的天光，想起凌晨深夜里发生的事，浑身燥热地睡不着，翻来覆去。

这会儿吃完了早餐，池柚再见到陈谢年，不知为何精神却松懈了下来，只感觉到困倦。

她躺回床上，想要睡一觉。

门外传来敲门声。

池柚撩开被子，问：“谁？”

其实她这是明知无顾问，家里除了陈谢年就是徐泽从，徐泽从极少上楼，更别提敲她房门了。

池柚轻咳一声坐起身，听见门外传来陈谢年带着颗粒感的嗓音：“我。”

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池柚打开门，看见陈谢年，低头转身坐回床沿。

男人走到池柚身前，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模样。双手插兜，裤腿熨烫得平整。

池柚看见他的袖子上，黑光一闪，赫然是她从旧金山带回来的那对黑曜石袖扣。

她愣了愣，抬眼看他。

陈谢年抬手，指腹轻轻抚摸袖扣，勾着唇角笑道：“眼光不错，谢谢。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池柚抿嘴笑，眼睛笑得如同月牙。

陈谢年单膝跪地，和池柚视线齐平，眼里带着虔诚和真挚。

池柚吓了一跳，听见陈谢年问：“池柚，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

池柚心头重重一跳，越跳越快，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陈谢年的手握住了她的，指腹温度互相温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她轻声问：“你……还爱我吗？”

陈谢年握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耳后。

他耳后的那片肌肤乍一抚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细细抚触却能感受到略显粗糙。

池柚知道，那小片皮肤上，是刺青，写着，CY。

是她的姓首字母，以及“year”的首字母。

结合了两个人的名字的刺青。

他在用行动回答她。

“很爱。”陈谢年声音微哑，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不舍得，也不敢洗掉。只有它在，我才能感受到，你并没有离开我。”

池柚鼻腔酸胀，眼眶泛红，鼻音重重地问：“可是……我以前没有感受到你有多爱我。你根本没有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

这么多年，这是池柚第一次从陈谢年嘴里听到情绪这么激烈的词汇。

“很爱”。

当初高考结束后，陈谢年面对池柚的告白，也不过是一句“好”，没有回答他是不是喜欢，是不是也爱她。

后来热恋期，池柚想尽办法，用各种手段软磨硬泡，甚至于在床上，吹遍枕头风，使出浑身解数，才勾得陈谢年说出一句：“别闹，我当然喜欢你。”

以前池柚觉得他是内敛隐忍，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后来被家事牵扯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后，感情逐渐消磨，池柚一遍遍地反思，越想越觉得，陈谢年或许根本就不爱自己。

她的恐惧并不是空穴来风。

陈谢年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在美国的时候，陈谢年因为太忙，经常没时间回复池柚的消息。

他的专业比较敏感，出国的时候直接带着新手机，没有任何聊天记录出国，怕过关的时候被查。

到了美国后，第一件事情是凭借记忆，将池柚的所有联系方式添加回手机。

但池柚一条条信息和电话，陈谢年忙碌的时候只能两三天才回一次。

加上时差的存在，每次陈谢年回复池柚的时候，池柚已经睡着了。

陈谢年也心疼池柚，自己每天埋头忙碌，跟着教授投身实验中，无法给予池柚应有的情绪价值。可他有时候忙碌，也会不耐烦。

难得两人通电话时，池柚情绪并不好，一遍遍的询问陈谢年，想不想她，爱不爱她。

当时的陈谢年心比天高，太过自我，很多时候他只想和池柚两人好好聊聊最近两个人生活学习上的事，想知道池柚最近工作找得怎么样，并不想和她谈论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但池柚都避而不谈，只是一遍遍重复询问上述的话。

陈谢年就会略显烦躁的回应。

电话里，池柚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吸吸鼻子，带着笑意叮嘱陈谢年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再也不了其他，就将电话挂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池柚家里应该已经出事了，情绪不稳定，需要他陪伴和安慰。可是她又怕自己担心，才会避而不谈自己的生活。

他却迟钝地没有察觉到。

因为信息差，让两人的心越走越远，矛盾通过遥远的距离逐渐加深，直至池柚后来崩溃，再也感受不到陈谢年对自己的感情，和自己分手。

这一切若真要分个对错，那一定都是他的问题。

是他太自我，没有关注池柚的情绪。

陈谢年心里酸楚，想起过去，对池柚更加心疼。

将人搂进怀里，陈谢年哑着嗓子，轻声说道：“分手后的那四年，我没有一天不比前一天更爱你。”

“从此以后，我会弥补我以前的过错。”

“我们……再试试，好吗？”他近乎卑微地问。

池柚抬头看着他，喉间发涩，许久，缓缓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