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界内。

听完陈西山的讲述，脸色微白的杨垒打了一个激灵，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惊愕的神色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他无言地呆立在原地，恍惚的神情久久未能恢复。

杨垒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般，震的他身体都有些发抖，他只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一个几乎无解的死局，他的心就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好重也好累。

“如此说来，你口中的庞公子要见我，就只是为了得知丁老祖的一些情况？”

杨垒沉思了许久，这才看着手中的画像问向陈西山。

“杨师兄，你怎么还信不过我的话？我杀他父母的时候，还没有拜入师父门下，他怎么可能因为此事，而把你擒来此地呢？”

陈西山苦笑一声，自己都讲把来龙去脉讲述了三遍，事实也摆在眼前，杨师兄还是不相信，他虽然能理解，但也有些郁闷。

“陈师弟别误会，我不是不信你的话，而是事实情况和我所想有些不同，我说与不说，日后怕是也再难离开此地半步。”

杨垒微抬着头眺望向远方的一座山顶，自己知晓了此地的秘密，那人怕是断不可能再放自己离去，自己又该如何做呢？

“那师兄的意思是……”

杨磊摇了摇头，就这么呆呆的望着远处陷入了沉思。

纵然知道了此人是天魔宗之人，此事涉及更大的隐秘，自己无法离开又有何用。

…

客栈包厢之内。

庞天一挥手赶走连连道歉，胆战心惊的店小二，看着餐桌上，每一样都洒出些汤汁的饭菜，叹了口气。

使得庞天一都不禁自我疑惑起来，修士就这么吓人吗？既没有对你做什么，又没有做什么让你感到害怕的事，至于手抖成这样吗？

二狗好奇问道：“公子，你昨日还很欣赏这个路仁，为何方才不留下他与我们一起吃饭？”

庞天一回过神疑惑道：“我不是询问他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吃饭吗，可他拒绝了啊。”

“你可拉倒吧，跟我们还装犊子，只要不是个傻子，谁听不出你那想赶人走的意思。”

小九拿爪子扒开一个肉包子，八张小嘴一边吃着肉馅，一边把脚下的包子皮扔到了二狗的碗里。

飘絮拿汤匙舀了一勺米粥，一边吹气一边好奇问道：“是啊公子，你昨日不是还说想吃鱼少侠身上有股侠风吗？今日为何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庞天一摇头感叹，“从我看到他眼中对我们修士身份的那种向往之后，我就知道武侠的不如从前，不是没有原因的。”

“确实如此，我上次去书店买书，就连里边修仙类的小说，都比武侠类的小说多很多，那些茶馆说书人也开始从肆意潇洒的游侠剑客，变成了口中那些可以飞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仙人。”

二狗似是习以为常般一边吃着包子皮，一边说道。

“废话，现在都在谈江湖，谁还说武侠。

修士可以御空飞行，寿命也比他们长很多，那些人虽然有内功，有招式，不也就只能施展轻功短暂飞行，而且寿命基本与普通人无异，谁不向往长生不死？就算有人不愿意永生，但是绝对没有人不愿意多活些年头。”

小九又给二狗碗里扔了个包子皮，他都纳闷这好好的，怎么就聊起了这个话题，侠说的是行为与精神，仙说的是修为与经历，两种不同的东西能一起比较嘛。

“当年公子被宗主带走修炼，我无聊就看过一本武侠小说，就曾疑惑，大侠们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大家只管打打杀杀，没有正经营生，难道全靠烧杀抢掠吗？都是些快意恩仇，从来不写喝酒吃肉花了多少钱，赚了多少钱，还剩下多少钱走江湖住客栈。”

飘絮见小九把包子都给霸占了，赶忙抢过来一个肉包子，夹到了庞天一碗里。

“对对对，我看完第一本武侠类的小说，也和飘絮姐一样疑惑过他们钱的问题，我觉得武侠小说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讲钱的问题，只谈个人理想。

生活不易，哪有那么潇洒的事情，让以我为代表的年轻人们，看着看着就没了代入感，这种生活，与宗门内自己不断成长升级的日子。实在是不符，再难以引起共情。”

二狗听完飘絮的话，激动地都想站起来大笑几声，感觉终于碰到了知己一般。

庞天一则对着飘絮微微一笑，“飘絮姐姐真是心细，我小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只是觉得他们活着实在潇洒，我长大也要当一名侠客，游离于平民与官府之间，锄强扶弱，急人之难。

可惜却阴差阳错的走上了修行之路，不过万幸，我无需去争抢机缘，打怪升级，我可以像个侠客般潇洒自如，为所欲为。”

“又扯犊子，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那些大侠都愿意牺牲个人利益，都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大情怀，有无比宽阔的心胸，有为国捐躯的气概，你有吗？

再说了，小说和现实能一样吗？那些修仙小说里大部分是弱肉强食，就像现在的世道一样，确实可以让人更有代入感。

其实最主要还不是为了迎合读者的黑暗面，为了利益，男主人公几乎没有做不出的事，说得好听点就叫杀伐果断，男主人公开始都是被欺负侮辱的对象，待他成长起来有了实力，就开始各种复仇，大杀四方，简直肤浅至极。”

小九说罢余光看见飘絮还在盯着自己的肉包子，于是九个小脑袋齐齐开始加快速度。

“咳咳！”

庞天一听完小九的话，干咳两声，怎么感觉小九是在，意有所指的说自己呢，自己和师姐不就是在努力成长，等待复仇吗？

他随之又是一叹，“也不知道那些作者出于什么原因，让书中那些为国为民的大侠，都没有个善终。所以武侠小说没落的原因，可能也是让人感受到了绝望。”

谁的心中又没有一个武侠梦呢？浪迹江湖，随风飘摇，纵横捭阖，声震天下，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跳出规则，不循章法，事不关己遇不平，亦助其解困……

小九抬起一个头，不屑道：“还能是什么原因，响应国家号召，把这帮以武自持，目无法纪，又擅长暗杀的所谓游侠，全方位扫荡呗。

这些王朝国家，怎么可能允许有不受掌控的群体，拥有正义的解释权呢？”

飘絮赞同地点点头，“小九说的有道理，不管这群游侠到底是义士还是暴徒，有这股王法之外的力量存在，就会妨碍皇朝国家的统治与剥削。”

庞天一扭头看向窗外，不由地回忆道：“小时候我也曾幻想过，会偶然碰到一个老爷爷说我骨骼惊奇，是万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只要我把存钱罐给他，他就会给我很多秘籍。

或者遇到一个世外高人助我打通奇经八脉，又或者一个绝世高手在临死之前只要我叫他一声爸爸，他就会把自己的一身内力灌顶输送给我。

我也可以成为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某位大侠，或者是一剑袭来天外飞仙的某位城主。”

二狗闻言佩服道：“公子，我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也觉得一个普通人就算再刻苦，再努力，想要成功，没有金手指或者什么奇遇是根本不可能的。”

庞天一：……

我是想表达这个想法吗？

飘絮切了声，鄙视道：“切，说来说去，不还是想不劳而获。”

庞天一摇头感慨，“可能修仙之所以动人心，根本原因就一条，那就是只有修仙者才能让个体无视群体，也无视规则，可以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吧……”

吃完包子的小九，抬起九个小脑袋，郑重的说道。

“记住，不管是侠客还是修士，都不要把仇人推下悬崖。

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