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阵女孩子的嚎啕，接着是王叶的嚎叫：“刘小军，你若再欺负你妹妹，我打折你的腿！”

刘小军理直气壮的申诉道：“她弄丢了我的橡皮，我只有一块！”

王叶又是咆哮道：“刘小菲，你把你哥的橡皮弄哪了？”

刘小菲哭道：“我没弄！”

刘小军吼道：“你就弄了！”说着又要踢刘小菲。

王叶骂道：“刘小军，你再动手试试，看我不打死你！”接着，冲着屋里喊道：“刘跃进，你死哪去了？赶紧出来管管你的两个崽子！”

徐长生推开院门进去了，刘小军迎了上来，两眼泪汪汪的说道：“长生叔，我妈要打我！”

王叶手里握着笤罩，一头短发乱糟糟的，气急败坏的喊道：“刘小军，你过来！”

徐长生呵呵道：“王叶啊，气大伤身，和小孩子计较个啥？”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钱，吩咐道：“小军，去，再买块橡皮！”

刘小军直摇头，眼睛却偷偷的瞥王叶，说道:“我妈不让！”

徐长生把钱塞进了刘小军的手里，大声的说道：“我说行便行。多余的钱，买糖吃。你去吧！”

刘小菲听着糖便不哭了，奔了过来，“我也要吃！”

刘小军挽起刘小菲的手冲着门外跑去。王叶又开始吼了，“我同意了吗？我同意了吗？你俩真的是胆大包天了！”可是，刘小军和刘小菲已经没了身影。

徐长生走近了，拽走了王叶手里的笤罩，说道：“认识你也几年了，这脾气，一直爆的很！”

王叶哼了一声，欲火未消的说道：“这个家啊，里里外外都是我！你也看见了，刘跃进躲家里连个气也不吭。”

徐长生乐了，笑着说道：“他若吭气，你得连他一起收拾了！”他环视了一圈，问道：“他爷他奶呢？”

这时，刘跃进走了出来，说道：“在地里呢！麦子都收了，还要去地里忙乎。也不知道他们忙乎个啥？”

徐长生看着刘跃进，仿佛刘跃进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这几个月也见了几次，但是都没认真看，此刻定睛一看，刘跃进咋老了呢？他说道：“老两口忙乎啥，还不是嫌弃家里乱，找个借口出去晒太阳了！跃进，你咋脸上的皮肤不光亮了，下巴上也胡子吗擦了？”

王叶插嘴道：“徐长生，你结了婚和没结婚似的，活脱脱的一个单身小青年，每天自由自在的乐歪歪。刘跃进能和你比吗？又是工作又是家庭，不老才怪呢！”

这句话说得是事实，可是，让人听了却心生无穷无尽的不痛快，话里话外嫌弃徐长生管不住媳妇呢，不由的，徐长生的脸红了。

刘跃进冲着王叶挤挤眼，责怪道：“少说几句吧！说话不过脑子，脑子里是短路了！”

徐长生叹口气，无奈的说道：“我倒想像你们一样过日子，可曲婷婷不乐意啊！”

王叶根本不搭理刘跃进的阻拦，口直心快的说道：“长生啊，作为个男人，该断则断，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她曲婷婷除了长得好看些，还有啥优点？我看着她气你，我替你觉得不值！”

刘跃进不解了，问道：“啥叫该断就断啊？”

王叶理直气壮的说道：“离了，再找一个！要不，把丁玲叫回来！丁玲比她强一百倍。”

刘跃进呵斥道：“王叶，闭上你的嘴！”

王叶瞪着刘跃进吼道：“凭啥让我闭嘴？我说句心里话，不行啊？咋了，我关心徐长生，不对吗？我问你，徐长生是不是你兄弟？你啊，窝窝囊囊......”

在王叶的咆哮声中，刘跃进怂了，心里想：

儿歌唱的对，女人是老虎，虽然吃不了人，却能要了人的命。

听着王叶的声音，徐长生不耐烦了，眼神里刚刚飘过一丝对刘跃进的鄙视意味，接着，他的心里惭愧起来，王叶是凶暴了一些，可是，和曲婷婷的冷若冰霜相比，还是有人情味的。

若说卑微，自己比刘跃进更卑微，曲婷婷的那话，句句是横冲直撞的刀子，把他的脸面或身体捅的千仓百孔了。

他急急地说了一句：“晚点去我家，李成功回来了，聚聚！”扭身离开了。

穿过了巷子，拐了两个弯儿，他进了院子，院子里死气沉沉，没有一丝人烟味。打开门，穿过外屋，进了里屋，他直直的躺在了盖着厚厚尘埃的炕上，眼睛便没了神气，他重重的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娘没了，佑生走了，爹跟着自己受苦，媳妇把自己当敌人，婆家人见了自己绕道走，一冷库西瓜坏掉了，商店营业不正常，明年的贷款咋还......

一步一步都是认真的走，可是，走着走着却走到了绝路。

天黑透了的时候，李成功、李成才和刘跃进来了。他们进门的时候，徐长生刚把屋子收拾了一下，两扇窗户敞开着，荡起的尘埃顺着窗户往外飘散。

刘跃进端着两盘菜，李成才拎着两瓶酒，闷头闷脑的徐长生才想起来，自己啥也没准备。

李成功看着一脸睡相的徐长生，问道：“咋了，睡着了？”

徐长生点点头，心想：

我不是睡着了，是愣怔了，一下午恍恍惚惚，如同半死人。

他一边拿酒盅，一边回复道：“一不小心睡过头了！”他看了看李成才，上身是白衬衣，下身是直筒裤，脚底下是一双黑布鞋，调侃道：“李总，咋也得配个皮鞋吧？这身打扮，没个皮鞋便丢了灵魂！”

李成才嘻嘻一笑，自谦道：“长生哥，你别笑话我了！皮鞋硌脚！”

四个人围着炕上的小方桌坐了下来，刘跃进打开了酒瓶盖子，给每个人倒酒，徐长生说道：“成才，你现在在县里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啊！听说，闫立伟都是你的马仔，你可是牛的很啊！”

被徐长生一顿夸奖，李成才偷偷地看了看李成功，说道：“我算个什么啊？别人之所以敬我，那主要是看我哥的面子。”

刘跃进开口道：“李成功，你也管管李成才，天天乌烟瘴气的，走马路上，能带着七八个小弟，活土匪啊！”

刘跃进这么一说，李成功心生不爽了，我是高干，我丈人是高干，在这片天地里，我们就是王。他轻飘飘的说道：“没事的。年轻人嘛，就得去闯一闯。万一闯出来个前程，那是好事；万一栽个跟头，那也是宝贵的人生经验啊！”

徐长生听了，笑着骂道：“李成功，你是不是开会开多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啥事儿都有个正确和错误，凡是错误的，都得制止！成才是咱弟弟，咱能支持他做好事，却不能惯着他走上歪路。”他指着李成才，严肃的问道：“你说，你打了多少架了。万一弄死个人，不仅你得掉脑袋，八成，你哥也得跟着受牵连。你俩若出个好歹，你娘咋活啊？”

李成功觉得徐长生说的对，倘若李成才真摊上大事儿了，不仅周海明不管，而且自己也兜不住，他伸手拍拍李成才的肩头，嘱咐道：“有些事儿啊，适可而止就好！若过了头，我也得跟着你倒霉！”

李成才连连点头，拍着胸脯说道：“哥，我就卖砖，别的啥也不干！”

李成功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有信心的，于是举起酒盅步入了正题，说道：“今天啊，我得了儿子了，这可是大喜事！来，我们干一杯！”大家举了酒盅，砰的碰了一下，把酒仰头灌入了口中。

这酒火辣辣的，辣的徐长生眯上了眼睛，说道：“李成功，在咱们几个里，就你出息。上了大学，吃了公家饭，当了大干部，娶了好媳妇，又生了娃，可谓人生圆满，前途光明啊！”

李成功摆摆手，冷静的说道：“你说的吧，都是事实，可是，我也没觉得我有多幸福！”是的，他的苦，不能说啊，当个副院长，也得听大院长的；娶个好媳妇，但丈人丈母却不认可；生个孩子吧，倒算是个奇迹了，堪称千年的铁树开花了。

刘跃进嘿嘿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得学会知足！你看看我，天天鸡飞狗跳的，这年月啊，一眼能看到老！不过啊，县里让民办老师填写申报表格了，县里计划分批分步的让民办老师转正！”

李成功关心的问道：“你有戏吗？要不要我帮帮你？”

刘跃进赶紧摇头，说道：“不用，不用！无论从资历还是能力，我都是排名里的前几个，问题应该不大！我就想着，只要能转正，人生便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