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姨只象征性地收了十块钱每月的工资。

许是自己膝下无人，她对小丸子和洛洛百般疼爱，常常对南母说：

“我这不是在帮你们，反而是小江在帮我，帮我圆了一个‘儿孙满堂’的梦。”

江爸江妈被送走的消息，很快被日夜守在工厂的南方和南义阳知道了。

“少了两人，你妈一个人带两娃还得做饭肯定忙不过来。”

南方催促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爸你别在这待了，赶紧回去吧。”

南义阳不放心，“过两天那批新设备就要到了，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你不用担心，姐托她老师找了个懂苏国语言的翻译。到时候我让那人把苏国技术专家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磨，我也能把机器搞起来！”

南义阳还要再说，被南方直接往外赶：

“厂子已经步入正轨了。爸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好好带外孙吧。”

南义阳边推自行车边不忘叮嘱：“你要是有什么搞不定的，就早点跟你姐说啊，别硬撑！”

“知道了。”

南方朝他挥挥手，转头对助理小刘招呼道：“你去通知技术科长和车间主任到我办公室开会。”

“好的，厂长。”

几分钟后，厂长办公室。

南方对着周志勇和新招的技术科长顾长明款款而谈：

“计件的效果非常明显，这两个月车间生产效率明显在提高。

从第一个月发的工资来看，最高的拿到了一百三十六块五块，比预想的一百二还要高。

月产能也从预计的五万双做到了五万五千双，超额完成任务。

这点，周主任功不可没。”

周志勇默默看着眼前的男孩，他气质越来越沉稳，瞳孔越来越深邃，处理事情渐渐游刃有余，让人完全不敢轻视了。

南方目光沉沉盯着他，话锋忽然一转，

“但我们的销售订单也在增长，经过销售科的努力，现在的订单已经超过八万双，很显然，以目前的生产能力无法完成交付任务。

另外，产品质量不高，产品合格率提高缓慢，距离90%的目标差距不小。

以上两点，周主任还需要继续努力。”

周志勇瞥了眼身旁的顾长明，轻咳一声不疾不徐说道：

“厂长，这产能不是说提就能提的，瓶颈就在那里，就算我们把机器摇冒烟，它一天也做不出两百双。

想要完成交付任务，除非那批电动织袜机到位。”

南方点头，步入正题：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就是商量这批新设备的事。路上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预计明天能到。”

停顿了一下，目光笔直看向顾长明。

比起老奸巨猾的周志勇，顾长明很年轻，不过才二十八九的年纪。

长相板板正正，看人的目光也没那么多心思。

他打开笔记本，拧开笔帽，说话声四平八稳：“厂长您说。”

“你以前做过几年纺织厂的技术员，今年又刚刚大学毕业。从经验和履历上来说，你还远远坐不了科长这个位置。”

南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角弯起几丝笑意，说，

“但我还是破格提拔了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

烈日下，五辆卡车一字排开，陆陆续续驶向南氏袜业工厂门口。

助理小刘笑容满面，点燃铺满一地的鞭炮。

闷雷似的炮竹声中，五辆卡车徐徐停下。

最前方的车门打开，一位身材魁梧、蓄着大胡须的外国男子从车里大步跃下。

南方热情伸手：“你好！欢迎来到广城！”

大胡子褐色的眼睛打量南方几秒，伸出宽厚的手掌用力握住他虎口，嘴里叽叽咕咕说了句什么。

南方没听懂，手上力道顺势加大，余光不动声色地睨了眼身侧的美女翻译。

女翻译将本子贴上胸口，犹豫了半秒说道：“他说，把你们厂长喊出来。”

“……”刚来就给他下马威？

“告诉他，我就是厂长！”

女翻译把南方的意思跟大胡子说了。

对方明显愣了愣，目光再次上下审视一番南方后松手，耸了耸肩：

“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居然是厂长了。你当过兵？手劲很大！”

南方颔首，不卑不亢道：“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对女翻译说：“美丽的女士，你可以叫我拉德罗夫。”

苏禾不屑地撇撇嘴，举着南乔拿过来的相机“咔嚓”一下。

闪光灯投射道大胡子的褐色视网膜上，他眉头紧皱，手指着苏禾大声呵斥道：“你！不准拍照！”

翻译向苏禾传达了对方的意思。

苏禾敢怒不敢言，默默将相机收了回去。

心下嘀咕着：这人脾气暴躁得很，看来等会儿得躲起来偷偷拍才行。

大胡子双手叉腰，环顾四周后语气轻蔑地说：“你们厂才这么点大，竟然还从我们那买这么多机器。”

知道各方面和苏国差距很大。

南方握紧拳头忍了忍，对周志勇和顾长明吩咐道：“卸货。”

“这时候卸什么货？！吃饭，先吃饭！”

拉德罗夫摊开双臂挡在车前，叽里呱啦地叫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