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凌志下班回家，摩托车骑到村口的时候，他看到徐明兴，就点了一下脚刹，打了个招呼：“支书，干啥去呀？”

徐明兴：“我去田坝转一转，你快回去吧，你兄弟媳妇把你告了，法院传票都送来了。”

田凌志懵了：“我兄弟媳妇告我？告我啥？”

徐明兴哂笑道：“告你啥？告你离婚呗。”

田凌志：“告我离婚？你可是支书哟，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徐明兴：“我开啥玩笑，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法院啥案都立，兄弟媳妇告大伯哥离婚，真是天下奇闻，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这下你要出名了。”

田凌志进院子，摩托车还没停稳，他老婆就急火火地跑过来：“看看，我说吧，我说晓云在外边迟早心要跑野，你还不信。这下，法院传票都送到家里来了。嘿，我这辈子还没打过官司呢，最关键的是晓云和凌飞离婚，为啥要给你送传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晓云有啥呢？”

田凌志怒道：“我和她有啥？你嘴巴少胡说。”

他老婆倒笑了：“我又没说你和她有啥，你急个啥？人家法院给你送传票说你是凌飞的监护人。”

田凌志：“你把传票拿来我看看。”

他老婆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天大的事情，也要先把饭吃了再说。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问晓云，看看我们到底是哪一点对不起她。”

田凌志匆匆吃了饭，看法院送来的有传票、应诉通知书、举证通知书、起诉状副本等材料。

他见起诉书上写的原告是姜晓云，他兄弟是被告，他是被告法定代理人，他也不知道法定代理人是个什么人。

但起诉书大致写的是：姜晓云要跟他兄弟离婚，离婚的理由是他兄弟婚后得了精神病，久治不愈。兄弟媳妇跟他兄弟没有感情了，要求法院判决离婚。并要求法院判令他来照顾他兄弟。

他不太懂法律，眼下也没个人咨询，想了想觉得还是依他老婆说的，亲自去问一下姜晓云，看她怎么说。

田凌志和他老婆到他兄弟家去的时候，姜晓云没事人似的，跟他们打招呼。小博迈着小短腿给他们搬凳子，欢喜地招呼他们：“大大、大妈，坐板凳。”

田凌志说：“小博，乖，去看电视吧，大大和你妈妈商量个事情。”

小博哦了一声，就去了。

田凌志开门见山地问：“今天法院给我们送传票是咋回事？”

姜晓云：“我要跟凌飞离婚？”

他老婆按捺不住：“你跟凌飞离婚，把我们带上干啥？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你要告我们？”

姜晓云：“凌飞有精神病，必须要有法定代理人，本来我应该是法定代理人的，但我总不能自己告自己吧，所以只有写你们了。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但我也是没法了。”

他老婆：“你这现在都一套一套的了，谁教你的？”

姜晓云：“没人教，我咨询的律师。”

他老婆还要说，他制止住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晓云：“现在家里啥情况你也清楚，凌飞估计就这个样子了。我要照管他，还要管小博，家里房也没修，小博将来还要上大学、成家，这副担子太重了，我承担不起。况且我还年轻，难道这辈子就葬送在这个屋里？”

田凌志：“我们大家都帮一点，慢慢把小博拉扯大就好了。”

姜晓云：“你们怎么帮？小帮小补或许可以，遇到大事情谁来帮？再说，难道让小博将来长大后也过得和他爸一样难？”

田凌志：“我......”

他老婆：“人还是要讲良心的，不管怎么说你和凌飞是结发夫妻，你这样做，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吗？”

姜晓云：“戳脊梁骨就戳脊梁骨吧，老话讲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要是不讲良心的话，早就走了。”

田凌志：“你的意思是你不管凌飞了？”

姜晓云：“也不是不管了，我的想法是我和凌飞先把婚离了，遇到合适的再找一个，将来经济情况好一点的话，我可以每月给你们些钱，你们帮我照管凌飞。这样对小博也好。”

田凌志老婆：“你这话说的，你是他老婆都不管，让我们当哥嫂的管，世上怕没这样的道理吧？都这样的话，人还结婚干嘛呢，一个人过他不好吗。”

姜晓云：“我也是没办法了，只有找法院了。”

田凌志老婆：“找法院就找法院，法院也是个说理的地方，我就不信法院不讲理了？”

小博的大大、大妈走了，小博懂事地过来说：“妈妈，我写作业去了。”姜晓云摸摸他的头：“去吧。”

田凌飞还是呆坐着，眼睛望着窗外，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姜晓云心里不由一阵酸楚。

发了一阵呆，才想起还没有做晚饭，就忙忙地做饭。

把饭菜端上桌，赶紧招呼小博和凌飞过来吃饭。

一家人默默地吃着饭，小博说：“爸爸，你怎么不吃菜呢。”就伸长小手去给田凌飞夹菜。

姜晓云赶紧给田凌飞碗里夹了一些菜，她看见他的头发、胡子已经很长了，一脸落魄憔悴，就像很多年前的网红犀利哥一样。才恍然想起，她已是很久没有管过他了。

人心是易变的，更是经不起考验的。她原以为他们虽然没有过月下花前的浪漫，地老天荒的誓言，但同甘苦、共患难的感情应该是能够相守一生的。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不再心痛，不再怜悯，甚至在受了委屈的时候，还把原因归结在他的头上。她开始嫌弃他，对他逐渐冷漠，终于到了现在，他已成为她急于要摆脱的负担。

许多年前的相濡以沫、相爱相守，仿佛只是一场梦境、一个笑话。

她柔声说：“凌飞，一会儿我给你理个发吧。”

他呆愣地说：“好。”

她收拾完锅碗，给小博洗了，把他安顿到床上睡下。就拿出理发工具给田凌飞理发。

他像小博一样乖，任她随意摆布。

实际他在她面前一直很乖，就算是犯病的时候，只要她一到跟前，他立即就安静下来了。

她给她理了发，剃了胡须，洗了脸，洗了脚，让他去睡。自己也洗漱完毕，躺在小博身边。

小博突然问：“妈妈，你不要爸爸了吗？”

姜晓云吓了一跳：“小博，你怎么还没睡着？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小博又问：“那我以后就没有爸爸了吗？”

姜晓云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小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

她想了好久说：“睡吧，小博有爸爸的，但爸爸病了。小博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快点长大。长大以后，爸爸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