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这话，傅程回过神来，“为什么道歉？”

“如果我那枪打准了的话，就不会耽误你杀死那只变异体的时间了。”林池垂着脑袋说。

要不是那枪没打准，傅程的腿不会受伤，也不会浪费时间去处理第二只变异体，立马就能将前面一只打死了。

“你在想什么啊。”

傅程抬手想摸她的脑袋，发现自己的手上有血，便又作罢。

他撑着膝盖俯下身，好不容易才对上林池低垂的目光，“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那一枪，我只会伤得更重，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对付那只变异体。”

这倒不是安慰。

变异体的力气本就比人类大，他们一般都不会直接拼力气，正面攻击也会寻找角度，学会借力。

第二只变异体的出现，他始料未及，那时候即便拿匕首去对抗了，因为蓄力不足，多少也会受伤。

“骗人的吧？”林池说。

“真没有。”傅程神色认真，“你做得很好，不要难过。”

“那你为什么难过？”

傅程一愣，自己刚刚也没怎么走神吧，就被林池看出来了？

“也不是难过，就是……”

他突然发现，如果他说觉得自己反应不够迅速的话，好像就和林池的道歉差不多意思了。

“我就是没想到，它要死了还会搭上一条命。”

“这是变异体的特性导致的。”林池说道。

九成的变异体都嗜血，渴望吃掉人类的血肉，所以攻击人类，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那只变异体的命门在胸口，所以大脑死亡之前，它依旧会照着这种本能去攻击人类，才导致了那个人的死亡。

林池简单地说了几句，企图安慰傅程。

顿了一会，她抿抿唇，继续说道：“而且你反应一直都很快，那几枪打在原先的洞上，已经是杀死它的最短时间了，你也没有做错。”

傅程轻轻呼出口气。

他的话还是没瞒得过林池啊。

确实算不上他的错，只是内心难免希望，自己能够更快一点，说不定就能少死一个人呢。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多想的。”

即使林池不安慰他，他也不会想太久。

身为特战队队长，他见过太多死亡了，很快就能自我消化的。

不过，有了林池的安慰，以往错误消化堆积为麻木的情绪似乎减轻了些，让他得以喘息松气。

也是，特战队员也是人，他确实没办法救下每一个人。

好好训练，在每一次面对变异体时尽全力，不留遗憾就好。

明明自己会内疚，却还要来安慰他，林工真是好人。

傅程自责的情绪渐缓，另一种冲动冒了头，他终是没忍住，抬起手来，用相较干净的食指碰了碰林池的头发。

“谢……你怎么了？”

这一碰，他才发现林池在颤抖，幅度很轻，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等他询问之后，林池的恐惧像是被打开了龙头，因后坐力而疼痛的右手抖得愈发厉害，整个人身子都有些发颤。

“林工？”

顾不得身上的脏污，傅程托住对方的胳膊，低头抽出了她藏在袖子的手，“是手疼吗？”

医疗部的人很少开枪，更何况林池基本在基地里，和那些医疗队的人又不同了。

所以她今天敢开枪，就已经出乎傅程的意料了。

傅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想借此将力量传递给她。

林池摇摇头，林池眸底渐渐湿润，被泪水蓄满，只是没落得下来。

傅程心底一揪，另一只手下意识往后滑去，在林池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他灵光乍现般，“那是害怕血吗？”

林池咬着唇没说话，但听见“血”时，她的眉心狠狠蹙起，逃避似的闭了下眼。

傅程明白了，她就是被今天的场景吓到了。

说到底，林池在基地里基本安全，她没开过枪，也基本没亲眼见过变异体伤人。

即使是拿过变异体做研究，和亲眼看见人被咬掉胳膊、被看头还是不一样的。

傅程不是没想过她会害怕，只是林池一直表现得都很淡定，甚至有余力安排留存样本的事情，傅程及误以为她不害怕了。

实际上不是不害怕，只是她一直强绷着罢了。

等到做完本职工作，安慰好傅程，一切要做的基本结束，她才有余力显露出自己的恐慌来。

傅程顿时更难受了。

这人怎么这么乖这么好啊。

“林工，不要去想了。”

傅程在自己的外套上将血迹擦干净，试探着伸出手，用指腹碰了下林池的脸颊。

林池没躲。

“现在都结束了，不要害怕。”傅程笨拙地擦去她没忍住落下的两滴泪，“你就当……就当没看见那个头。”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池的脑海里非常清晰地冒出了那个场景。

而且那还是个为了救人而意外死去的好人。

林池本来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在这双重的打击下，止不住地留下。

“啪嗒”一声就砸在了傅程的手背上。

傅程：“……”

完犊子，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