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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岸仰息

作者:月上星辰相随 | 分类:现言 | 字数:39.4万

第17章 “废物。”

书名:离岸仰息 作者:月上星辰相随 字数:4482 更新时间:2024-11-16 11:50:33

前几日,他去看守所见了王钦正。

王钦正已经六十多岁了,褪下官服,穿着劳服,苍老憔悴就更加难以遮掩。

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原本油光锃亮的黑发就已经花白了。嘴唇干裂毫无血色。整个人都颓废而无神,连着腿脚也不利索,还要狱警扶着。

“好久不见啊,江律师。”

王钦正嗓子沙哑,却透着几分徐和。

隔着一层玻璃,江司越淡然地盯着王钦正,没有说话。

王钦正点点头,他确实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水太深了。即便是擅长游泳的人,也有可能会被淹死。”王钦正语气徐缓。

江司越沉了沉眸子,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虽然平静,却充满了审判和质问的压迫感。

王钦正咬紧了牙关,眼神逐渐阴骛。

“你来,是想向我证明你有多了不起吗?”王钦正戴着手铐的手逐渐紧攥,手背的青筋凸显。

“你再来一百次一万次也是一样!江司越,你真以为自己单枪匹马能在南城翻起一片天?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王钦正眼睛的血丝猩红。

“好啊!你他妈了不得!你正义!你惩奸除恶,你是大好人!”王钦正咬着牙,竖起了大拇指,眼神狠戾,“你们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维护法律尊严!可他妈是谁花钱,修建了一百八十七所乡村小学!是谁扩建了医院,出钱进口了医疗设备!”

他激动地站起来,戳着自己的心窝子,怒吼着:

“我扪心自问,每一份钱都用在了刀刃上!我他妈救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到头来脏帽子扣给我!你们和吸血鬼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好清高!”

他砰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怒气难消。

“你们的正义叫正义,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吗!”

王钦正老来得女,但世事无常,他的女儿得了绝症,四处求医无果,最后在南城的C医院找到了特效药。C医院是一家独立医院,背靠一家药企公司,主靠特效药盈利。之后有了王钦正做搭桥,更是做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甚至开始把手伸向不同的领域,暗里的非法交易数不胜数。

“说完了?”江司越点点下颚,平和地说,“坐下歇会吧。”

江司越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心如止水地平静。

看着王钦正被旁边的警卫按在座位上,他才开始说话:

“我会救你的女儿。条件是,把叶氏的股份转让给我。”

“哼!我一个当官儿的,哪来的叶氏股份!”

江司越活动了一下脖子,漫不经心:“看来你女儿的命,不太值钱。”

王钦正嗤笑:“你如何办得到,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着探视间:“你替秦芸办事,她给了你叶氏的股份,却没答应不会赔上你,还有女儿的命。”

“既知道,何必问。”他扯扯嘴角。

江司越闭了闭眼,长舒了一口气。

“清风两袖朝天去,免碍阎罗话短长。”

王钦正听到这句话,愤怒戛然而止。

“我记得是你办公室那幅山水画的题字。听人说,是你上任第一天亲自写的。”江司越不紧不慢,字字清晰。

“这些年你恪尽职守,建小学,建医院,扶贫困,做了许多别人不敢做的,也承担了许多别人不敢承担的。王叔。”

江司越平和地看着他,没有嘲讽,没有审判。而是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般,平静地面对着这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

“你是……”

江司越上中学的时候,他妹妹也在念书。打了三份工,仍旧无法支撑生活开支。学校的那点贫困补助,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思前想后,他写了一份退学申请。

他因为赶时间打工,在跑去交申请的路上,和视察的领导撞了个正着。在随从人员的谩骂中,少年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弯着腰捡材料。可却有一双手,先他一步捡起了那张纸。

而那个人,就是王钦正。

也是因为有了王钦正的资助,他才顺利地把初中念完。到了高中,他找到一份特别的工作,也就不再需要资助了。王钦正资助的人很多,江司越和他妹妹只是其中两个。

所以不记得也正常。

即便世事朝夕难料,但受恩于人,理应有一份人情在。或钟如泰山,或轻若鸿毛,终因铭记于心。

江司越平静地说:“这世上没有白走的路。正路也罢,歪路也好,既已做了选择,就该坦然承担。无论,是好是坏。”

王钦正低下了头,背也弯了。

沉寂了片刻,空荡的房间响起沧桑的笑声中,凄凉,释然,百般滋味混杂,到最后也只剩苦了。

“活了大半辈子,还要你一个毛头小子点拨。”

他的眼神里含着欣慰,感慨道:“后生可畏。我对你早有耳闻,没想到你我原来早就认识过了。哈哈哈,还真是惭愧啊。”

第17章 “废物。”

眼前的年轻人,一身正装,气质凛然而淡薄,恰有君子之风,眼眸不染朱墨。

王钦正站起身,郑重地说:“若你真能救我女儿,无论任何条件,我都尽力而为。”

“君子……呵呵。”他欲言又止,也配不上“君子”二字。

“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能救出我的女儿。”

江司越笃定地站起身:“我会救您的女儿。”

“当然,股份我也要。”他系上了手腕的扣子。

——

林毅白手里捏着一只高脚杯,红色的酒液随着杯子的晃动,散发出醇香醉人的气息。

他安静地站在落地窗边,俯视着这个城市的夜景。

房间的玻璃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办。每一个都价值不菲。

“林总,人已经带回来了。”身后的助理恭敬地低着头。

他眼神平静,却更像是野兽狩猎前的惺忪。

“好好招待,别出岔子。”

助理又说:“还有,叶小姐来了。”

林毅白手里晃动的酒杯忽地停了下来,眼神沉了沉,语气轻了几分:“让她进来吧。”

叶清一身性感的收腰水红色短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一双纤细的长腿每迈一步,裙摆的褶皱就掀起麦浪一样的波纹。但她沉敛的气质却使她并不妖媚,而是温雅如兰,清冷脱尘。

林毅白欣然一笑,眼神温和:“你今天很漂亮。”

叶清今天化的妆很浓艳,红唇烈如玫瑰,长发的波浪披散在光滑如玉的肩头,打了些发蜡后,就像流萤闪着点点的光泽。

“我知道。”叶清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与身上火热的红形成鲜明对比。

半晌,林毅白忽地嬉皮笑脸:“姑奶奶,你要我保的人,可有点棘手啊。”

“所以才用得着你。”

“那你总得说说为什么吧?连个理由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我也难做啊。”

叶清敛下的眸子微微晃动,她想找一个合适的措辞。

“……鸭子。”

林毅白笑容僵住:“……”

“什……什么?”

叶清咳了咳,一本正经地重复:“鸭子。”

“不,不行吗?”她微微仰起下颚,似乎这样就能增加底气。

林毅白的内心是震惊的。

“行,行……”

也是,姑娘都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私生活了。对,他应该理解。

嗯!是好事。起码证明她已经开始接触新的感情了,不会再因为那个野小子心伤神劳了。

对,是好事。林毅白知道,叶清的心病迟迟不能根除,到现在都需要药物支撑。眼下叶氏暗涛汹涌,他能感知到叶清是在强撑。找些消遣也好过一个人忍受心魔作祟。

可偏偏,是江司越。这个人的名字,最近出现在他的耳边频率有点高啊。

他哄道:“既然是鸭子,何必费那么大劲,咱换一个。”

他内心腹诽,好小子,表面是律师,背地里是小白脸是吧!

林毅白轻笑一声,有些无奈:“我就是有再广的人脉,再强的权势,也不能为一个区区的男公关,得罪一大帮子人吧。”

“我是个商人,又不是慈善家。亏本买卖做多了,要惹起众怒的。”他抿了一口酒。

“再说了,这个叫江司越的,与你非亲非故。他确实有些本事,搅得南城最大的C医院不得安宁,想要除掉他的人挡都挡不住。说句难听的,没账算的。”

他查过江司越。看上去不足为道才是最可怕的。这人黑白两道,栽到在他手里的人不在少数。

叶清淡然地从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漫不经心地把玩。

林毅白下意识伸长了脖子,刚刚高冷阴鸷的大总裁气质,忽地被好奇宝宝夺舍了。

“什……什么货啊?”他咽咽口水,眼珠子都快长叶清身上了。

叶清徐徐地搬弄着手办,略带惋惜。

“没什么,朋友送的小玩意。这个角看着挺脆的……”说着伸手就要掰鹿角。

“等等等等等——”他大吼一声,“不能那么掰!要弄坏了!你你你!”

像个小孩子似的端着双手,护着叶清手里的东西。叶清像逗猫似的,左右上下地拎着手办,摇摇欲坠。

一旁的助理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自家总裁形象碎一地。

“最近手腕有点累。”叶清轻轻拎起手腕,晃了晃手里山海经珍藏版手办——飞廉。

国风手办本来就小众,精品更是千金难求。偏偏林毅白还就有这么个少女心,喜欢收集手办。

“你小心点!别别别!”他哀求着,“我帮还不行么!”

他话音一落,叶清随即手一松,东西稳稳地掉在了他捧起的手心上。

他摔了个狗啃泥,乐呵呵地从地上爬起来,端详着手里的宝贝。

叶清扯扯嘴角,嫌弃地斜了他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转身就走了。不言而喻,林毅白会帮她。

刚走出门。

“哗——”

手链断了。红玛瑙跌落在琉璃砖上,弹了几下便静静地滚落磕到了墙角。

心跳,令人不安。

————

“快走!”

江司越紧锁着眉头,气息逐渐急促起来。

陈萧低吼:“一起走!快点!”他旁边还跟着刚刚救出来的王嫣。她是被绑架的王钦正的女儿。

“来不及了。带她走楼梯,我来拖延时间。”

江司越极致的冷血,使得他在生死危机面前,仍旧能保持冷静。

“这群狡猾的孙子!”陈萧狠狠地咬着牙。按照计划,他们是能够全身而退的。但对方就像是早已猜透了他们的计划,突然出现了另一批黑衣人。

但其实江司越心里知道,和未知打赌,本就是铤而走险。走廊尽头的声音开始逼近,眼下必须有人留下拖延时间。否则,他们都走不了。

“你带她走!”陈萧把人拽到江司越面前。警察的天职让他不容许自己先走。先走,意味着退缩。

江司越沉声道:“陈萧,听我说。我自有办法脱身。”

“江司越!”

“相信我。”他眼神笃定而坚毅。

“你要是敢骗老子——千万小心。”陈萧顿了顿,咬紧了牙关,“走!”

他拉着一旁的王嫣,头也没回,背影毅然。

江司越心里的某一块像被填满了什么。他和陈萧认识的时间并不久,除了查案和抓人,他们几乎很少私下来往。

一天之内,听到两次叮嘱。感觉怪怪的。

他忽然又想到了叶清。她说她结婚了,是和送她手链的那个人。

是真的,还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大概没机会再知道了。

“听说你很厉害。”

凉薄森冷的声音,随着一片黑压压的身影逼近。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风衣,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口罩隐藏了五官轮廓,只看得清一双慵懒肃杀的眼睛。

他身材健硕挺拔,一看便是经过训练的。男人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声音,透着不耐烦的杀气。

江司越勾起唇尾,眼神燃起了炼狱之火,他甩甩手腕。

“比划比划?”

“呵。”对方不屑一笑,识破了他的意图。冷声吩咐身后的人,“追。”

话音落,一众黑衣人便一齐向江司越身后的门冲去。

“砰——”

地板狠狠一震,一个人便被踢到了黑色风衣男人的脚下。

地上的人呻吟得爬不起来,无疑是最大的挑衅。紧接着,拳风阵阵,不一会儿,便倒下了一半的人。

隔着满地狼藉,黑色风衣的男人微微抬头,帽檐下露出的双眼,寒光锃锃:“找死。”

江司越眼神轻佻,尽显桀骜,盯着站在对面的人。

四目相对,气压骤降到冰点,不寒而栗。

他微启薄唇,轻声一笑。

“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