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昂首挺胸站在众人的最前面。

这刻，作为北凉军中曾经二号人物的他，犹如给了王府众人一记强烈的定心针。

范庭恩眼中凶芒闪烁，“郝振川！本官劝你最好让开！斩杀秦昊乃是皇上旨意，你若强加阻拦，休怪本官将你一并诛杀于此！”

他又把圣旨拿出来，暗暗庆幸自己伪造了圣旨。

要不然，就以他在军中的威望，今天绝对拿不下秦昊。

郝振川双拳暗暗绷紧，却是半步不退，道：“今日莫说只是你范庭恩奉旨而来，就算是圣上亲临，我也不会让他在这北凉山上，让王爷绝后！”

“郝振川！”

范庭恩大吼，“你这是抗旨！你这是谋逆！”

“谋逆……我北凉众将，从未想过。”

郝振川眼神渐渐透红，“但若圣上要杀世子，那这旨意，我郝振川今日……抗了！”

众人都是大惊，连秦昊都是。

他没想到郝振川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这个年代，单凭这话，就已是大逆不道。

而郝振川，步步向着台阶下走去。

他直视着范庭恩。

“你一个京官，纵然奉命来北凉为节度使，但在你眼中，也许北凉、凉州，还有这北凉山、北凉王府，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地名而已。”

“你可知道，北凉、王府，在我们心中是什么？”

“这北凉，是为大楚培养出数十万死士之地！”

“大楚立国期间，北凉儿郎埋骨他乡足足四十余万！连王爷身边的将领，都是死了一茬又一茬！”

“这北凉王府，可不仅仅是个王府那么简单！这是四十万北凉儿郎用血肉凝聚出来的信仰之地！是无数北凉百姓心中的圣地！”

“王府在，北凉安！”

“王府若不在，谁知道你们这些人，会如何对待北凉这片土地！”

他眼睛越来越红！

“而你现在，竟然要让我们北凉的将士，屠戮北凉的圣地？”

“在这圣地之上，杀了那位曾为北凉凝聚不屈之魂的北凉王的，唯一一位儿子？”

因为他的话，军中，无数老卒的眼神恍惚间明亮起来。

秦福等人眼眶泛红，甚至哽咽。

他们陡然明白，这些年，因为秦覆山的薨逝，北凉丢失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曾经数十万北凉儿郎前赴后继出凉地的胆气！

是曾经面对旧七国无数名将雄兵，都敢秋风扫落叶的雄心！

以及，北凉十室九空，却仍然不破楼兰誓不还的不屈之魂！

“杀！”

忽的，不知道是军中哪个老卒，带着哭腔吼了一声。

昔日金戈铁马，似犹在眼前。

这老卒恍若着了魔。从军阵里跑出来，跑到白玉台阶上。

他猛地扭身，却是把刀对准了自己的袍泽。

“虎旗营在此！誓死扞卫北凉！”

他双目圆瞪，吼声歇斯底里。

又是一个虎旗营老卒！

场面陡然寂静。

在那飘扬的火把下，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这个老卒。

“虎旗营！誓死扞卫北凉！”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也喊了一声。

“搓峰营！誓死扞卫北凉！”

“滚雪骑！誓死扞卫北凉！”

“黑云骑！誓死扞卫北凉！”

“……”

一道道吼声响起。

此起彼伏，很快连绵不绝。

昔年北凉四十营的营号，接连出现。

一个接着一个北凉老卒从军阵中跑出来。

很快，白玉台阶上几乎被站满。

范庭恩的脸色黑如锅底。

“反了！你们都反了！”

他大喊：“马上给我放箭！违令者，立斩！”

他的确没有想过，郝振川竟然能这么快赶回凉州。而且，在军中依然有这么高的号召力。

若是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他今日怕是要落个脸面扫地。自此，在北凉再无威望。

当然，这些他并不在乎。

但他自己可以死，他绝对不许秦昊继续活下去！

“放箭！”

到底还是有人大喊。

陷阵营里，还是有不少范庭恩提拔起来的亲信，不是出自北凉，在这刻，心里并没有多少触动。

“不要！”

唐沐大喊。

但是已经晚了。

嗖嗖嗖的破空声起，许多箭矢陡然从火光中掠过，蹿入黑暗的夜空。

继而，向着白玉台阶上的众人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