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临渊勉强把自己整理出了个人样出门时，就瞧见苏献耷拉着脑袋守在房门前。

方才强行抛之脑后的某些记忆重又席卷重来，他面上好不容易绷出的无谓表情差点儿一垮，又狼狈地移开目光，沉声开口，“我们回去吧。”

“好。”苏献乖巧应好。

程临渊大跨步往前，走了好一段路这才察觉不对，回身看已经落后了好几步的苏献。

浑身脏污，嘴角颧骨有骇人淤青，身形虽依旧挺拔，但动作却迟缓而别扭，明显受伤不轻。

瞧至他衣衫下摆的殷红血迹，以及往后藏的右手时，程临渊眉头皱得更深，跨步回去，“手怎么了？给我看看。”

苏献犹豫一下，还是把手伸出，露出掌心因豁开翻飞而显得可怖的皮肉。

他小心翼翼抬眼瞄着程临渊明显沉下来的脸色，“不疼的，只是小伤。”

“叶开霁打的？”

“他伤得更重。”说着话时，苏献唇角扬起，显出一两分少年人的意气，“估计现在已经在医院躺着了。”

程临渊这才仔细去看苏献的面容……以及他嘴角细碎的伤口。

“……”他狠狠咬牙才控制住面上表情，背过身朝苏献微弯下腰，“上来，背你回去。”

感受到背后的温度和重量，程临渊起身，用手勾着苏献的腿弯一步步往外走去。

湿热的呼吸在他的耳边铺洒，细碎的软发在他的侧颈扫过，带起一片酥麻。

苏献安静地伏在他身上，浑身放松，不知道在想什么。

临到车前，程临渊把苏献放下，顺手替他拉开车门，看着他姿势有些别扭地坐进副驾驶，手指在车门边缘抠动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阿献，我们之间……”

苏献脑袋微低，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却没有聚焦，他难过地拧起眉，不想听程临渊之后的话。

无非是告知他们之间不可能，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

“……我们之间，可以试试。”程临渊吞咽了下口水，语气有些艰涩。

——试试？

苏献眸子倏忽变大，愕然扭头去看还站在车门外的程临渊，一时间不敢确认自己听到的内容。

尽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反应两秒后，他脸上狂喜和怔忡的神色同时浮现，瞬间觉得自己腰也不疼腿也不酸了，脚一踏又要从车里钻出来，却被程临渊一手按在了座位上。

“先坐着，我还有话要说。”程临渊瞧苏献这突然复活的模样，心中犹疑彷徨的情绪稍稍褪去。

“好好，哥你说，我听着，我都听你的。”苏献语速很快，像是害怕程临渊突然反悔一般，语调里是前所未有的欢欣和期待。

程临渊有些不自在地错开苏献亮晶晶望过来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有前提条件的，你做到了我们俩才有可能。”

“我要你好好长大，认真生活，多接触新鲜事物，等你真正热爱生活，爱上……”他微顿了下，有些羞于自己说出口，“爱上除我之外的事物后，我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在此之前，我会等你。”他视线转过来，去觑苏献的神情，“你觉得怎么样？”

“好！很好！我行的！”苏献忙不迭应道。

程临渊瞧苏献脑袋点得跟啄米的小鸡似的，身后也好似有尾巴在不住摇，忍不住唇角也放松些许，但同时也犹疑问出口，“……你听进去我说的话了吗？”

“嗯嗯！我会的！我都听你的，我会努力的！”苏献的语气像是在跳舞，带着轻飘飘的意味。

他再也忍不住，朝车外的人伸出手来，想摸摸这位终于不再推开自己的心上人。

程临渊眼疾手快地把那手掌推了回去，然后“啪”一声关上了车门。

车窗放下，露出里面苏献一张有些哀怨的面孔。

完全是处于下意识的动作程临渊：“……咳、我们回、回去吧。”

他现在内心完全没有底，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但……苏献这些日子的言行他都看在眼里，不可能不心疼。

而这种心疼在瞧见苏献为了自己和叶开霁打得浑身是伤，还为了不让他忧心而挤出笑容的时候，终于到了顶峰，他不忍心再伤害这样的苏献了。

他也开始怀疑自己一味推拒的方法是否正确。

有句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况且堵不如疏……

所以程临渊才转变思路，先让苏献主动尝试接触新鲜事物再说，能让他有新的寄托更好，如若不能，让他得偿所愿，说不定就会感到腻味，转而对他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了。

可向来只把自己摆在哥哥位置上的程临渊，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刻的苏献。

连手脚都快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磨磨蹭蹭拉开了车门，程临渊顶着苏献直白而炽热的目光，绷着一张面无表情自顾自系上安全带。

“临渊，手疼，系不了安全带。”苏献伸手轻扯一下程临渊的衣袖，语调拉长，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没大没小。”程临渊听见这称呼，没忍住侧头瞪他一眼，但还是依言倾身过去。

苏献看着心上人主动朝自己凑近，看他有些泛红的耳垂，以及长而翘密的睫毛，再是微微抿起的唇……

那唇应当是有些渴，唇纹有些深，瞧得他也吞了吞口水。

此刻的场景和梦中淫丨靡的一幕逐渐重合。

现在朝他靠过来的是……清醒而自愿的程临渊。

仅仅是这个认知，都让苏献胸口和头脑一起发热，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抬手扣住身前人的后颈，压他向自己靠近，同时挺身拥吻过去。

没亲上，被程临渊手忙脚乱给捂住了。

眸中的狂热和痴迷渐渐变得炽热，化成委屈，甚至泛着隐隐的水光，苏献嘴唇嗫嚅一下，声音可怜，“……不能亲吗？还是临渊哥你要反悔？”

“你别这么残忍，好不容易给我一点儿希望……”

“……”程临渊无言瞪他。

——我只是不让你亲而已，干嘛说得我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他艰难扯出个理由，“你没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