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痛苦、自责种种情绪在那天夹杂一起，那是萧瑟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那是比当年琅琊王含冤而死还要痛苦的事情，他曾有个皇弟，一个爱他胜过爱自己。

只不过在那一日后，不复存在了。

北离明德帝二十三年末，南诀太子殿下敖玉率领南诀六十万大军侵入北离。

于北离边关之城遇上一名戴着面具的恶魔，在南诀士兵的描述里，那人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所过之处宛如身处地狱，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还未看到敌人，便已身首异处。

只见先锋军露出惊恐的眼神，随后便成为那人刀下亡魂。

战场上，那恶魔手里持着一柄散发邪恶气息的魔刀，里面仿佛藏着一只恶灵。

一只战场上蚕食生命的恶魔！

那一战，南诀太子敖玉更是死在了战场上，而南诀六十万大军，有三十万埋骨北离边境。

那一日，南诀钦天监将其记录为《诛仙录》

附近所有小国王朝皆知南诀凭血肉之躯，诛杀了一名仙人。

明德二十三年，这是北离灾厄之年，麒麟王萧若麟谋逆，趁北离中军大将军叶啸鹰出城之际携八百麒麟卫占领天启皇宫，皇帝皇后皆被囚禁。

此次事件中共有数位朝堂大臣身死，白王萧崇于赤王萧羽为平定叛乱，不幸身死。

在此危难之际，永安王携天启四守护力挽狂澜，平定此次谋乱。

在知晓南诀大军压境后，单骑前往洛城，说服上将军程洛英出兵，最后联合琅琊军击退南诀三十万大军。

经此一战，南诀元气大伤，成为北离附属王朝，年年纳贡，对北离俯首称臣。

永安王的功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朝中所有大臣出奇的一致视永安王为下一任皇帝人选，朝中竟无一人反对。

不久后，永安王萧楚河与琅琊王一同返回天启。

整个北离都在传颂永安王的功德，明德帝更是为其举办最盛大的一场班师仪式。

随后还无预兆的颁布了罪己诏，洗清了当年琅琊王谋逆案冤情。

那一天，天启城全是琅琊军震天呐喊声。

琅琊王冤情得以洗清后，不日北离中军大将军叶啸鹰便告老还乡，辞去了中军大将军一职。

明德帝在当天宣告完罪诏后便生了一场大病，久病不起，没有人知道皇帝病倒的原因。

太安殿。

萧瑟心神恍惚，缓缓推开太安殿的门。

寝殿内，明德帝病怏怏地躺在床榻。

华锦红着眼睛为明德帝扎完最后一根银针后，提着药箱转身欲走。

“师父你去哪？”沐春风赶忙问道。

“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或回剑心冢或回药王谷，偏偏再也不来这天启，离开这伤心地。”华锦说罢，头也没回地朝殿外走去。

“师父！师父你等等我啊！”沐春风追了出来，生怕她想不开。

整个寝殿笼罩着悲伤的气息，因为打击太大，又或是太过虚弱，明德帝竟没有出声挽留这药王谷的神医。

明德帝缓缓抬起手，虚弱地道：“是楚河回来了嘛……”

想起雷无桀他们在雪落山庄发现的那封信，萧瑟缓缓走上前，低着头道：“回来了。”

“我听说南诀六十万大军压境，因为一人被破了局，你可能将那破局之人带回来，孤要好好赏赐他一番。”明德帝内心有些期盼的道。

萧瑟低着头，久久不语。

半晌才缓缓开口：“他……回不来了……”

“这些烂摊子事本是我们老一辈的责任，他本性善良，造成这样结果，是我的错……”

“当年错了……现在也错了……”

“去看看你的母后吧，听到那个消息后，她整日以泪洗面，如今她只剩你了，你也该去见见她了……”

明德帝的眼中透露着疲惫与苍白，萧瑟点点头：“这是他留给你的一封信，孩儿告退！”

望着萧瑟远去的背影，明德帝眼中闪烁着深沉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作无尽的痛苦与悔恨，闭上双目，掩盖住眸底的悲痛。

他拆开那封信纸，仔细观看起来。

“父皇，小十三有一良策，可解南方水患。”

“嘿嘿！父皇，太医院煎熬的药太苦了，所以我全部让黎统领喝了，他现在正躺床上呢！今日由我来当你的贴身侍卫。”

“父皇，你明明有母妃了为何还要纳宣妃啊！明明母妃比她漂亮多了，哼！花心的小老头。”

……

脑海里，那稚嫩的声音不断响起。

那么清脆、那么惹人欣慰，可却犹如刀刃般刺穿自己心底的柔软……

那些熟悉而温馨的记忆涌入脑海，已练就帝王之心的明德帝还是没忍住心底那份悲痛。

“小十三……父皇真的想你了……”明德帝紧紧抓着信纸。

那些往昔的欢声笑语仿佛又浮现在耳边，但却再难寻找到那抹纯净天真的笑容。

“你本可以无忧无虑，是父皇对不起你……”

后宫，皇后寝宫。

萧瑟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走入母后的寝宫里。

一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坐在榻上，眼神空洞，满脸忧郁。

“我的宝贝孩儿回来啦？”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立马露出慈爱的笑容，可却难以掩盖脸上的泪痕。

萧瑟微微颔首，走近皇后，蹲在她脚边道：“母后，我……”

“傻孩子，我都听华锦那丫头说了，你这孩子，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小时候那么黏人，怎么长大了就不亲近娘亲了。”胡妃轻抚萧瑟的额头，柔声道：

“你不是说叫娘亲显亲切吗？娘亲就在这里，想叫多少遍都没关系。”

她刚说完，就感觉到手上一丝冰凉之感。

萧瑟的眼泪顺着他的侧颜滑下，滴落在胡妃的手心上。

“自在别哭，娘亲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不管你干什么，娘亲都喜欢你，支持你，可娘亲唯独不希望你落泪……”

皇后伸手擦掉萧瑟脸颊的泪珠，可擦着擦着，她眼眶里积累的泪珠再也忍不住的滚了下来。

“自在，我的宝贝自在，娘亲找不到你了，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肯见娘亲一面。”胡妃紧紧抱住萧瑟，泣不成声。

萧瑟强忍着眼泪用力的抱紧母后，似乎想通过这种行为让她感觉到自在依旧陪伴在她身边。

可是，是他把自己最爱的皇弟，给弄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