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不是畏战啊！若是守卫璃月边境，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人，我也不带怕的！但这里是须弥啊！而且还是沙漠！那群信仰赤王的人连盟友都算不上，为了他们虚耗我璃月男儿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亏你小子还是老子看好的人！格局就针尖点儿大！我们是在替须弥拼命吗？我们是在为璃月拼命！这沙漠四通八达，魔物又不用后勤给养，万一须弥人顶不住，叫它们流窜出去，璃月岂不又要遭殃！你小子还想再打一场璃月保卫战不成？反正都是要跟魔物干的，在沙漠打总好过在归离原打！这叫御敌于国门之外，懂吗？”

“嘿嘿……将军就是将军，要不说您是九曜，我只能当个统领呢……可是将军，就算我们肯出力，那个费尔塔德也未必跟咱一条心啊……”

“想要人心齐？我送你八个字！只要照做，保证能行！”

“哪八个字？”

“战则先锋，退则断后！”

“啊？”

“你想想，如果作为客军的咱们都肯死战，那些沙漠民和国防军好意思畏葸不前吗？”

“可这……这打下来，折损最重的都是咱们的生死弟兄啊！这不公平！”

“愚蠢！这会儿是讲公平的时候吗？仗要是打不赢，魔物会管你是璃月人还是须弥人吗？危难当前，唯有责任！明白吗！”

“我想不通！”

“想不通就慢慢想！滚去执行命令吧！”

……

“瞿统领？瞿统领？Бля！瞿奎！”

粗豪的声音将瞿奎从回忆中惊醒。他刚回过神来，就看到手中的烟袋被一只大手一把夺了过去。

“Бля！再不抽两口，不等魔物上来，我就给憋死了！”瓦列京一边大口抽烟一边含含糊糊地抱怨道。

连抽了几大口烟，他终于露出了惬意的表情，用胳膊肘拐了一下瞿奎，“刚才想啥呢？”

“没啥……”瞿奎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小武。

这位年轻的千岩军军官此时正躺在地上，安静地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他胸膛上绽放的鲜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瞿奎，这位跟他亲如兄弟的属下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

瓦列京撑起身体，顺着瞿奎的视线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小伙子是个勇士，可惜运气不好……等会把他放到后面那条壕沟里吧，若是运气好，或许能剩把骨头……唉，只是恐怕没人能来替他捡骨喽……”

瞿奎闻言大怒，一把拽住了瓦列京的衣领，怒吼道：“混蛋！你说什么！”

瓦列京叼着烟袋嘴，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淡然道：“我说的都是事实。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身为战士，战死沙场是荣耀，婆婆妈妈的惹人心烦！”

瞿奎怒气更盛，“你们这群战争疯子懂什么！小武他在家乡本已定了亲了！他本来……他本来……”

说着说着，他不禁哽咽，泪洒衣襟。

良久的沉默后，他听到了瓦列京的声音。

“四百一十七。”

“什么？”

“四百一十七人。这是曾经在我的指挥下奋战，而后阵亡的战士人数。”瓦列京平静地说道，“我隶属于【队长】大人麾下，原本是在对抗深渊的第一线作战。到须弥执行任务本是因为【队长】大人想让我休个假，谁成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会有深渊的走狗！Бля！”

瞿奎闻言一时失语。

“刚开始我还会记住那些兄弟的样貌和姓名，比如有个叫安东的小伙子，就跟你这位小兄弟差不多大，也有个未婚妻……只是后来我就记不住啦，能记住的只有这个不断增长的数字……”

瓦列京伸手拍了拍瞿奎的肩膀，“瞿奎兄弟，没人喜欢战争，只是我们至冬人运气不好，跟深渊做了邻居，于是就只能一代代地跟它死磕……我父亲，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是在对抗深渊的战斗中阵亡的。我这年纪，已经是我们家四代人中活得最久的了……或许这就是我们至冬人的命运？呵呵……”

“瞿奎兄弟，死亡这东西就是头野兽，它能嗅到你的恐惧、悲伤、犹豫……所有这些软弱的情绪都会让它盯上你！你得蔑视它，威吓它，让它害怕你，它才会躲开你！”

“逝者已矣，身为战士，你能做的无非是向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敬上一支烟，一杯酒……然后你就得重新拿起武器，继续跟那试图压倒你的死亡搏斗，直到最后一口气！”

瞿奎定定地看着瓦列京，片刻后突然伸手抢走了他嘴里的烟袋，低骂道：“狗日的给我留两口！”

瓦列京哈哈大笑，“这就对了，你……”

就在此时，瞿奎突然看到瓦列京蓝灰色的眼睛里映射出一道暗黄色的光芒。那光芒的色泽与沙砾十分相似，在沙暴之中很不显眼。

“那是什么？”

他心中正疑惑，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瓦列京的暴喝！

“小心！”

话音未落，就他就看见瓦列京伸手狠狠地将自己推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他被推得双脚离地，倒飞而出，一头栽进了旁边的壕沟里！

轰！

巨大的爆鸣声在他耳边炸响，震得他晕头转向！

短暂的眩晕后，他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壕沟，却发现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坑！

突然间，他明白了刚才那道光芒是什么——是黄金王兽的激光射线！

瞬间的呆愣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奋力挥开沙尘，跳进了深坑的底部。在那里，他看到了失去下半身的瓦列京。

这位高大的愚人众少校躺在沙坑里，口中不断咳出鲜红的血液，气色灰败。

见瞿奎找来，瓦列京的嘴唇急速翕动起来，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瞿奎赶忙凑到近处，听到了那个名字。

“马罗科夫……上尉……”

瞿奎连忙扬声高呼。

不多时，满身创痕的马罗科夫滑到了沙坑中。看到自家上司的惨状，马罗科夫眼中闪过深切的悲伤，但很快恢复了铁一般的表情，沉声道：“少校！”

瓦列京一把攥住了马罗科夫的手，又看向瞿奎。

“瞿统领……接替……我的……指挥权……”

马罗科夫二话不说，重重点头，“是！”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后，瓦列京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瞿奎听到了他那近乎无声的呢喃。

“四百……一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