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郭兰兰虽然利用课余时间努力学习，为考入省城的医院做准备，可每年从省城招考的条件来看，都是各种变着花样儿的限制。

不是限制编制，便是限制学历，更有甚者，还限制身高，好似个子矮小的人当不了主治大夫一般。

当然，还有限制男女，部分岗位还限制了户口，总之，一大堆限制下来，兰兰能考的岗位几乎没有。

为了能去省城，兰兰还是报了一个专业不对口的岗位，以笔试成绩远超于第二第三名的考生遥遥领先，但令人气恼的是，一年中她笔试通过两次，两次都被人在面试上超了过去。

就这样，临近三十五岁，仍未能考入省城，这让她很是气馁，她不明白现在的考试，为何岗位限制那么夸张，难道省城户口的人能在省城当大夫，自己农村户口就不行吗。

总之，兰兰就是没考上。

正如词中写道：

同学少年多意气，未解人生便说痴。

世间多少繁杂事，事事无绪盘盘棋。

一如蝼蚁一如梦，梦醒荒凉何处佑。

倾尽年华付海流，揽遍春风才从容。

当知道兰兰多次没有考到省城，还超了年龄后，方方便求着大姐夫，看能否帮忙给兰兰问问，哪怕是调到一个县里也总比一辈子呆在乡镇的强。

王刚洛隐约记得方方说的妹妹，便将此事儿说与王婉婉听，王婉婉主管的科室与郭兰兰所学专业无关，便找了自己的男人，他主管人事，对处理郭兰兰这样的事儿自然得心应手。

第二年，医院便出了一个通知，招考要求明确只招考有基层经验，在乡镇卫生院服务满五年的女性工作人员，兰兰恰好工作满五年，各项条件符合，因此一口气便考到了省城。

中国的熟人关系，不仅仅是因为办事儿需要熟人那么简单，而是制度为熟人关系留下了可操作的灰色空间，公考有限制，却缺乏一个负面清单，明确哪些核心点是不允许限制的，因此人为因素便会裹挟着私心将这一制度演绎的淋漓尽致，一旦有了人为因素和私心，便会形成不公平竞争。

方方听到兰兰考入省城医院的消息，着实为妹妹高兴，爷爷多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白付出，她恨不得像个大喇叭似的到处宣扬，自己的妹妹是有多厉害。

当晚，方方便将这一喜讯告诉了母亲，说是兰兰已经考入省城，安排好了住处，让将奶奶给她送过去。

因此希望母亲帮忙收拾奶奶的东西，她第二日买两张去省城的票，由父亲去送奶奶，郭子文守几天大门，因为自己还有理发馆要打理。

听到兰兰有了出息，郭刘氏满心欢喜，如今她也有个公家人的女儿了。

为了让兰兰给郭子文也安排一个好工作，也为了给兰兰重新说亲，郭刘氏借口也要带着郭子文去看看，让方方的男人过来看几天大门。

方方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可耐不住母亲的软磨硬泡，只好买了票，让一同去，又哄着丈夫去看大门。

经过一天的周转，郭常易一家终于到了省城，下了火车，已是傍晚。

郭常易带着一家老小，跟在其他出站的人后面，东张西望的瞧着是否有兰兰的身影，到了车站门口，见兰兰向他们招手，郭常易满是激动。

坐上公交车，看遍西安的繁华，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如今他实现了。

窗外各色霓虹灯发出耀眼的光芒，变幻出不同的形状，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路过的广场上，音乐喷泉射出十几米高，此起彼伏，让人眼花缭乱。

郭常易也不顾车上人多，不禁发出对省城极具赞美的评价。

郭刘氏抑制不住她的骄傲，拉着陌生人便说自己的女儿是多厉害，上学时有多刻苦，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给了人的女儿，更厉害，是个画家，特别出名，还不时的掏出照片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令她难以想象是，她的小女儿郭盼盼，那才是个女中豪杰，她是部队里那朵谁都惹不起的带刺玫瑰。

下了公交，兰兰牵着奶奶的手，郭常易一家三口跟在后面，没走几步便到了医院，入口全是穿制服的保安，郭常易吓的左躲右闪，虽是同行，但人家是正规的。

进了大门，又是别有洞天，院子很大，他们一行人走了很久才到了兰兰的住处，郭常易不禁感慨道：“公家人真好，还是念书好！”

屋里陈设简单古朴，一应俱全，干部味儿十足。

郭白氏累的气喘吁吁，一回家便躺下睡了，郭兰兰将准备好的饭菜又热了一遍，全部端出来，让达妈先吃。

自己则舀了一碗鸡汤给奶奶送进去，又拿来几个枕头垫在奶奶身后，用勺子去喂。

郭白氏笑道：“我自己吃吧，给你炕上都淋脏了。”

兰兰笑道：“奶奶，那你自己吃，多吃点有力气，”祖孙两个相视一笑，这经常是郭白氏对兰兰说的话。

郭白氏笑道：“没想到我都八十的人了，不知道能活几年，今天还看了看大西安，我兰兰娃竟然在这里生活着了，奶奶知足了。”

郭兰兰被奶奶说的满眼含泪，像是清晨的露珠儿，一碰便会顺着叶子滑落下来，不想奶奶竟然老了许多，如果爷爷在的话，那该多好啊。

郭子文是个实干家，没吃几口东西，见四姐姐卧室里有人体模型，便拆了一地进行组装。

郭刘氏使劲儿拉着郭子文从房间出来，一边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也不知道好好念书，连个工作也不找去，饭都凉了还不去吃，让你奶奶和四姐姐拉会儿话。”

郭常易一边吃着兰兰桌子上的点心，一边道：“你管那么严干嘛，好不容易来西安耍几天，就让耍么，兰兰娃工作了，还能不管她弟弟？” 说罢，便点开一支烟抽着。

卧室里的兰兰很快便闻到了烟味儿，出来道：“达，奶奶有气管炎，家中是不允许抽烟的，楼梯那边有窗户，你可以在楼梯那边抽。”

郭常易口中冒着青烟骂道：“到了省城的医院，把你能的，老子在自己家里甚也干不了了。”

郭兰兰也生气道：“达，你没看见奶奶气喘的不行吗？你是为了奶奶，也不是为了旁人。”

郭常易狠狠的看了兰兰一眼，将剩余的半截烟灭掉，咳嗽了两声。

郭刘氏骂道：“让你别抽烟了，别抽烟了，自己的身体也不行了，还在家里呛人，教的子文也不学好，天天抽烟。”

郭子文边吃饭道：“我没在家抽哦，我可听着话呢！你们两个当娘老子的，天天吵，让我们学习啊！”

郭刘氏笑道：“就你会说话，赶快吃了。”

在郭子文的训导下，家中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时间缓和了下来，对于父母而言，家中不是谁有道理便按照谁说的来，而是谁最受宠，谁说的便最有道理，歪理也是正理。

饭罢，郭兰兰忙着收拾厨房，郭刘氏也将自己在林阳给兰兰带的一些吃的拿出来，帮着收拾，一边还劝导着兰兰要在医院里找个大夫，早早结婚。

郭常易同郭子文父子两个在沙发上分头躺着，在大多数陕北人眼中，女人天生下来就是干活的，这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