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这天中午，邱悦没有回家吃饭，邱红猜测是为了之前说的黑板报的事情，小孩身上也带了钱，她也就没在意，四点一到，挑着担子领着邱诺就去田里了。

地里的小白菜终于可以收了。

这边乡镇种的小白菜不是传统的小白菜，而是优育出的长梗高杆小白菜，长到18-25厘米左右，就可以收获了，杆子白而长，鲜嫩多汁，叶片清翠，不论是打汤、清炒、炒肉、粉或者下在面里都可以，滋味很好，属于是吃不腻的小菜，静江的菜市场里它是从不缺席的。

收小白菜的工序有些多，薛晓兰负责将小白菜一颗颗地从泥里拔出来，撸干净泥和底部黄色棕色已经不新鲜的叶片，接着堆成一堆，邱红在后头坐着，将那些小白菜，一颗颗地在掌心摆放成圆柱形，再用谷草捆在腰部，一把一把地放整齐。

偶尔薛晓兰供应不上了，邱红也起身，两人一起整理出一大堆，再坐下来慢慢捆放好。她手巧，一把把小白菜捆得不大不小，又圆又漂亮，薛晓兰做这个时常估不到数，偏大偏小都有，于是两人就这样分了工。

邱诺一开始帮了会忙，没过多久又兴致勃勃地堆起了堡坎。邱红并不管他，只叮嘱小孩带好草帽，不能摘掉。小屁孩贪玩是正常的，只是太阳太毒，哪怕此时已经渐渐落山，她也担心被晒出毛病。

薛晓兰问：“为什么不把诺诺托给福子小奶？”

“福子小奶下午喜欢找朋友打打牌，我不想耽误她们玩。”邱红笑着解释。

到了张福子这样的岁数，重活是做不了了，平时除了侍弄她那个小院子，就好跟玩得好的几个老姐妹打打字牌，就像村里老大爷们喜欢推牌九一样，玩得也都不大，只当个消遣，打发时间。

薛晓兰点点头，倒也是。毕竟……又不是亲太太，之前插秧的时候肯帮忙已经是张福子心善了。

“小奶倒是总提让我没空的时候尽管把孩子送过去，但是……你懂的。”邱红欲言又止，和薛晓兰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感慨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荣正还没有结婚，她又是个寡妇，不好总是进进出出的，本来许小琴那伙人就总盯着她和薛晓兰了。

上次养猪厂宴请时被造谣的事情，她听那几人的描述，心里猜测始作俑者就是许小琴，可恨没有证据，要大张旗鼓去调查，耽误精力时间，还容易扩大影响，只能不了了之。

说起来，张福子和荣正一直很照顾她的，她上次当着一屋子大人物的面摔了门，其实过后心里也忐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后来荣正带着爷爷来道歉，次日张福子又送水果来，她心里才又好受了许多。

尽管两人手脚都算麻利，但这活是细致活，不好伤了菜杆，损坏卖相，一个小时也就弄了小半垄，刚好够装一个铁框子的，邱红看着日头，提醒薛晓兰要到放学时间了。

和邱悦这个小学生不同，邱明泽下午放学之后回家吃了饭，还得去学校上晚自习。

“没事，家里剩饭剩菜都还有，他自己会热了吃的。”薛晓兰不准备回家，专心收菜的同时，又把儿子进了重点班的好消息分享了出来。

邱明泽下半个学期就要上初三了，学校里很重视初三，按照期中考试成绩在年级里分出了两个重点班，已经开始加快讲课的速度，预备留出更多时间复习，让成绩好的学生全力冲击重点高中。

重点班的学生还有一个“福利”，暑假时候也要多补半个月的课程，前几天薛晓兰刚刚给了儿子预定补课资料的钱。

“初三少不得要辛苦些了。”邱红联想到女儿，感慨，“不过时间快着呢，我家悦悦再过一年也要上初中了。”

明明她的记忆里，小姑娘还跟诺诺一般大，跟着她每天在田地里玩，又乖又皮。

“时间是过得真快，小孩跟豆芽菜似的，眨眼都长大了。”薛晓兰很认同，一时又有些伤心，“你还有两个呢，我只有那么一个，等他以后去县里读高中，我该去哪里呢？”

“……晓兰姐，你想跟孩子他爸一起去打工？”邱红愣了愣，忽地想起来了薛晓兰跟丈夫长期分离的事实，看来，她这个搭伙人也是限定日期的。

薛晓兰面有郁色，瞥了一眼在不远处专心利用烂菜叶充当混凝土增加泥巴牢固力的邱诺，低声对邱红袒露心声，她其实既害怕一个人在家，也害怕出去跟丈夫相处，长久的分离让她觉得丈夫很陌生，而邱建明似乎也同样如此，就算是过年回家的时候，跟她也从来相敬如宾。

字面意思的相敬如宾，两个之间太有距离。

薛晓兰停顿了好一会，说出了自己羞于启齿的私密事：“他……这几年，碰都不会碰我一下。虽然睡一张床，就好像……旁边躺着根木头。”

“……”邱红露出了震惊神色，薛晓兰长得好看，四十不到的年纪，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这样一个美人就在眼前，碰都不碰……她很难想到第二种原因，“他……不会不行了吧？”

薛晓兰缓缓点点头：“……我觉着是。”

“……”邱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亡夫王长兵，在那档子事情上虽然不行，却爱逞能，她因着诸多事情对他只有几乎藏不住的厌恶，每每各种推脱……但薛晓兰显然不同，她如今明显是，硬生生地，守着活寡一般……这实在难办。

薛晓兰又道：“但我看他的面相，又不像是软脚虾那样的……或许他也跟我一样吧，觉得我很陌生？我们俩，比起牛郎织女一年一会也差不了多少了。”

“也许吧，你要是有出去的想法，趁早跟他商量商量，让他在工作的地方也帮你找找看，有什么适合你的工作没。说不定……相处多了呀，蜜里调油呢！”邱红调侃了一句。

薛晓兰微微脸红，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羞的。

与此同时，提前从养猪厂回家的荣正接到了一个从中心小学打来的电话，他挂断之后飞速去了隔壁邱红家，见院门和大门都锁着，必定是去了地里干活还没回来，站定想了想，自己开着电三轮直奔中心小学去了。

那则电话的内容是，邱悦在放学的全校集队时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