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些不感兴趣……没错，一个农民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黄土生说道，这话让许杰有些不高兴：他的灵魂可不是一个农民。

“你似乎……并不喜欢你的农民身份？”老校长微微有些惊讶，但转而也是恍然，“也对，你的第一部长篇和农民的生活可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呀。这和你这般出身的人都是不一样，人们都是对自己熟悉的东西更为拿手，但显然你这样的天才可不是。”

他继续道：“然而无论如何，你对于你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毫无了解。”

“我的所作所为？”许杰很是疑惑，“我不过是拍了部电影而已，题材小众，还没有涉及任何政治，这算是什么所作所为能受到如此的针对？”

黄土生一笑：“看来许杰同学是找我来诉苦了……也罢，我问你一个问题，苏联是怎么没的？”

“我记得……原因很多，也和电影有关系，毕竟当时的美国出了不少的宣传电影，像是《动物农场》之类的动画片。……但是我可没有碰这些。”

“不错，你是没有碰这些东西。”校长也是耐心道，“但是战后的美国不是也没有再出现过这样的东西了不是？那又是什么造成了如今我们的局面？他们没有做什么，反而我们的人在自己忽悠自己？”

话说到这里，他也是一顿：“……你来自农村，可能不清楚，但是尤其是在艺术、文学、教育和影视领域，我们的意识形态已经完全失守，而这已经逐渐影响到了下一代。”

“我们需要一些拥护我们主义的导演，最好是一些懂得底层生活的导演，这必定需要一个具有示范性的顶梁柱。这个方针是三大公司和我们都知道的，也将是我们未来的主要政策之一。”

“所以他们盯上了我？”许杰问道，只感到有些可笑。

“也算是吧，毕竟无论你怎么想，你的出身还是农民，当然考虑的点也不只是这一点。”黄土生肯定道。

这话让许杰想到了自己的前身报考京影的时候，当时最后让父母松口并让自己支撑下来的不就是国家的补助吗？所以这个政策也是有背景的？

“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关于三大公司，我觉得以你那聪明的脑袋瓜肯定还是有所感受的。”

黄土生提示道，许杰也是思索了起来：三大明星公司吗？好像特点就只有明星为主的业务了，据说这是从韩国流入的产业，日本也有但是情况似乎要好得多，甚至比前世还要好得多。

但是想到了这里，他还是没有头绪，也是看向了老校长。

“好吧……因为他们除了流量明星的把戏外就什么也不会了。”黄土生见许杰看向自己，也是明白，“我们本来以为他们会以流量明星为跳板培养出相应的特效团队、道具团队、甚至是从中转型出质量片的电影团队。可惜事与愿违，他们最终还是停滞在了操纵流量上，至此就不愿再踏出一步了。”

听到这，许杰也是汗颜：原来自己想对了的呀！

“那这又是为什么？”许杰问道，这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前世和这一世都有相当的相似性，“难道是因为保护政策？”

“要是是保护政策的原因那就没有日本和韩国的差异了。”黄土生回答，背对窗户的阴影下，他的脸颊看上去格外神秘，“你也注意到了，喜欢流量明星的观众注定还是少数，大部分观影者并不关心表演的是谁，也不管电影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他们需要的只是放松，只是娱乐。”

这一点许杰还是相当同意的，没有意识走入电影院的永远是最多数。

“……那在如此情况下，流量明星霸占中国影坛的事情是怎样开始的呢？其实就是一点点的倾斜，就是那一小戳人的网络声量在网络时代所造成的导流完成了这点倾斜。”

许杰一下明白了：“网络时代的来临，让这一小撮在网络中最有表达欲的人的声音被放大了！”

“没错，这是很重要的一点。”黄土生点了点头，“当然这也只是开端，观众终究还是不喜欢粗制滥造的作品，哪怕有流量撑腰，事情也不会变成如此。”

他扭开了自己的保温杯，又是喝了一口缓了缓：“真正的关键也是我们最近才明确，那就是境外因素。”

“境外因素？”这倒是许杰没有想到的，“这个怎么怪得到境外？”

“我们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黄土生坦言道，“但你想想，一堆如此劣质的臭鱼烂虾在国内渐渐变得如此庞大，在这期间他们打赢了国内那些原本的导演和演员，还打赢了风头无两的港片，你难道不奇怪吗？”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推开椅子：“流量明星的关键在于流量，流量即是关注度，即是曝光度，而公司则将曝光度变现，无论是通过广告还是其他衍生物。但这些关注度本应属于那些拥有演技实力和技艺的演员，他们各有特点，技艺精湛，论可识别性可不是如今那千人一面的流量明星能够比得上的。”

他慢慢地走到了许杰面前，盯着他摇晃着脑袋道：“……所以，他们是怎么赢得这一切的呢？”

许杰沉默，他知道黄土生的话还没有说完。

“因为资本的选择。”说完，他便又是走了回去，“资本能够影响到的东西可太多了，我们也是之后才明白了这些东西。而他们影响我们的方法也很是简单——广告。”

“广告？”许杰一愣，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没错，广告。”黄土生随意地打开手机中的电商平台，“我们当中的不少人一直以为是演员的名气决定了广告的选择，但真是后知后觉呀，其实一直都是广告在选择明星。”

！！！

这句话说的如此透彻，许杰只感觉一股来自天灵盖的寒气，令得他不由得一颤！

“明白了吧？”他随意地翻出了一个产品，一个明星正将这个东西捧在手里，“一直以来都是广告选择演员，你说你会有多少时候因为某个产品上印有明星的头像而去更为偏爱这个东西？如此思考的会有多少人？他们在过去那个年代又能给企业带来多少增长？”

他又是打开了亚马逊，再翻开了美国市场中的广告：他们的广告都是在下方的介绍中，虽说都是名人，但是明显和韩国与中国这边的广告人选有天差地别。

在他们那边，所有的代言人都是有相当实力的，可以说是完全按照理论来的。明星都是原本并无名气，在不断地出专辑、巡回演唱、参演电影中逐渐突出，最后接到广告代言，开始逐渐变得富有。

但是在中国这边就不一样了，所有的流量明星基本上都是作为练习生从小团队里接到产品的广告开始，由此才开始获得重视，从此开启了他们的大明星的生涯。虽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但和那边比起来还是有一个明显的差别。

方向正好相反！

“没错，这个反直觉的线路才是流量明星真正产生的根源。”黄土生看着目瞪口呆的许杰，又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我们过去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考虑过，直到事情已经失控。美日国家在有针对地选择我们的艺人，用资本的选择来逐渐影响我们的影视圈，毕竟在那些流量明星出来之后，你有多少时间已经没有看见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出现在广告上了？”

是啊，多久了？许杰脑袋嗡嗡，也是如此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