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看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我给你折了几枝红色的，放在房间里也喜庆、”红豆捧着一把红梅花枝走了进来，拿了一个白玉花瓶，正要往里面插。

陆璟看了一眼那花，又看了看窗外，大雪纷飞，一片一片，像鹅毛一样，大宁使团早已离开了会京城，除此之外，其他几个国家的人也陆续告辞，现下除了莫多，已经找不到还留在会京城了。

据镜一来报，肖君复自以为坐稳了禁军统领的位置，现在正洋洋得意，却不知肖琉对他早有谋划，而之前的肖泰因着他的反水，正酝酿着一场报复。

只是有些事情，旁观人清，局中人却不知。

肖泰已经和莫多达成盟约，便再过不了几日，会有北戎王亲自坐阵，率兵直接攻入大晋，陆璟想起容与走的时候的样子，那还是在他的院子里。

他看着陆璟道，“大晋现在很危险，若是战事一旦触发，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陆璟看着他摇了摇头，容与无奈，只能道：“照顾好自己，我将修鸣留给你，还有我的亲卫，若是你有事，他们会直接将你带走，那时，你莫要怨我。”

陆璟笑了笑，“好。”

雪花落在她的发间，容与轻轻用手时拭去，冰莹的雪刚碰到略带体温的手指，便马上化作一下滴晶莹的水，容与忍不住抱住陆璟，声音里带着无尽忍耐，“等我。”

陆璟点了点头，“好。”

那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陆璟看着窗外的雪有些出神，直到段小楼的声音将她抽离，“不好了。”

他刚冒着满身风雪进来，红豆便立马停住手中的动作，见着段小楼身上都是雪，忙将早就准备好的手炉递过去，段小楼一边将身上的雪拍落在地上，一边接过手炉，早已冻得僵硬的手指接触到温暖后，马上活了过来，他看着红豆笑了笑，“多谢红豆姑娘。”

红豆脸一红，忙将花瓶摆好，便抱着多的几枝红梅枝子跑了出去，陆璟看着他们二人的模样，笑了笑，见着段小楼还没回过魂来的样子，道：“还没看够啊？”

段小楼听着陆璟调侃的话，脸一红，想起刚才的事，面色一凛，道：“昨夜晚上皇帝遇刺，现下太医正围在宫里，商量着如何救治，肖君复作为禁卫军统领，已经是失职，肖泰已经将他拿下送入大理寺。”

“还有，北戎的兵已经打了过来，由那舍打前锋，已经拿下了五座城池，现下马上便要向会京城来了。”

“什么 ？”陆璟一惊，“怎么会如此快？凉州城不是由李勇将军镇守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打到会京来？”

段小楼叹了一口气，道：“肖泰早早就派人到了凉州城，设计毒杀了李勇将军。”

陆璟只觉得可笑，纵然是她也没有想到，肖泰竟然如此糊涂，没想到他为了讨好北戎，竟然连自己朝中的将军也一并毒杀，她实在是不知道肖泰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想了想，又问道：“那王力甫呢？他可还好？”

“王力甫镇守南齐，可是前几日他在会京城中的家人却被扣了下来，有人浑水摸鱼，将他全家灭了个干净，现下…现下他已经投了南齐。”

陆璟闭上眼，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为何今天才来说与我？”

段小楼无奈，“肖泰封锁了消息，将这事情瞒得严严实实，若不是昨夜闹了皇宫遇刺这一事，我们怕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知道消息。”

陆璟听着段小楼的话，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说这次进攻大晋的是北戎的那舍，是么？”

段小楼点了点头，陆璟听了他的话，进了房间后，从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段小楼看了看，眼前一亮，“这是长生环，那舍里朵的长生环？”

陆璟点了点头，“你将这东西交给凌奴。”说罢又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还有这封信也一起给他吧，既然北戎喜欢斗，那不如我们再为他们添一把火。”

…

水牢内，很是安静，这里没有半天黑夜，之前他是武安王，是皇城的大统领，也曾送过无数人来过这水牢，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进来，竟然是如此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肖琉受伤是真是假一概不知，他作为王室贵族，本应该在接受三司会审，不得用刑，却没想到肖泰不管不顾，直接将他送到了这里。

死水一片，泡的他的身上已经没了知觉，凉气从脚底蹿到心间，他突然有些迷茫，这么多年，为了权势，为了走到这至尊高位，他放弃了人性，泯灭了良知，却没想到高处不胜寒，一朝被人拉下，竟然是如此苦痛。

他的死士不知道是缘何，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若不是还怀揣着一点希望，现在的肖君复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念头，肖泰对他打骂，极尽侮辱之能事，现下还被软禁在这种地方，四面封闭，连点风声也没有。

他突然想起来，以前跟着母亲，虽说是穷苦，但好像也没有过过这般惨烈的日子，一时间他有些恍惚，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穿着一身红衣，正巧笑倩兮地看着他，他越来越困，口中喃喃地说着几个字，“阿蛮…阿蛮我错了…”

陆璟看着眼前这个人，一身脏污被绑在这水牢里，没有说话，镜一看了她一眼，手中弹丸一闪，刚好打在那人的身上，肖君复吃痛，但人却是清醒了过来，面前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便是这红衣女子，他有些恍惚，想了想后眉心微蹙，声音嘶哑，“陆小姐。”

陆璟却没说话，肖君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与文渊侯府这位小姐到底有什么渊源，但想着这女子能到水牢去看他，莫不是对他有些意思，想到这里，他软语道：“这里脏污，小姐怎么会踏足于此？难道是文渊侯让你来的？”

陆璟见着他还在做道貌岸然的样子，莫不是想色诱自己，让她救他，于是笑了笑，道：“我来看武安王，是怎么死的。”

她说话毫不客气，肖君复有些恼怒，但面上却仍不动声色，笑道：“陆小姐这话是何意？”

陆璟摆了摆手，她身后的人便提着个袋子走了出来，肖君复定睛看去，见着面前的黑衣人手中拿了个巨大的布袋子，且袋子里面似有活物，还在蠕动，心中有些恐惧，但还是镇定着道：“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文渊侯，若是当真有误会，我愿意亲自解释。”

陆璟看着他，“你和他没误会，不过和我确是有。”

肖君复一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陆小姐，问道：“不知道本王是哪里得罪了陆小姐，还请小姐明示。”

陆璟看着他，笑了笑，让镜卫将布袋打开，肖君复循声看去，只见那布袋里全是蛇，颜色鲜艳，头呈三角的形状，一看便是毒蛇，于是看着陆璟的目光也不由得怨毒，他声音颤抖，“不知道在下和陆小姐到底是有什么误会，陆小姐今日做这等事就不怕被文渊侯知晓么？”

陆璟手一扬，一旁的镜卫便上前，将布袋里的蛇往水牢里放，毒蛇别憋了许久，一入水游得很是欢快，肖君复看见那一条条蛇，生怕它们向自己游过来，声音变得很是尖锐，恳求道：“陆小姐，若是我与你有何误会，还请明示，我自当向你道歉谢罪，这蛇可是有毒的，你莫要当做儿戏。”

陆璟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笑了笑，“可是我们之间有的不是误会啊…”

肖君复有些茫然，他看着那蛇越游越近，生怕它们一下子咬在他身上，颤抖的问，“那是什么？小姐若说出来，我定当改正，你快将这些蛇赶开。”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因为我们之间有的是，仇。”

陆璟的声音冰冷而决绝，肖君复蓦地抬头，眼前之人，一身红衣，眼睛嗜血而冷漠，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竟然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啊。”镜卫在他身上划了一刀，血腥弥漫在水中，那些蛇很快有了方向，飞快地向肖君复涌去，毒蛇一口口在他身上撕咬着，他痛得厉害，面前的女子早已起身，一身红衣向牢门外走去。

肖君复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身上越来越痛，看着眼前女子，挣扎着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上元夜，淮河边，明灯灼灼，痴男怨女，却道是狼心狗肺。”

女子的声音游荡在他耳边，只是那一抹红色的衣角，却是再也触及不到，肖君复只觉得人越来越恍惚，身体内有烈火焚烧，整个胃里是翻江倒海，慢慢地，他眼前浮现出来一个人，是他的阿蛮，但过了一会儿后，那张脸却与文渊侯府的陆璟相重合，蓦地他突然看懂了那女子的眼神，只是一切都已成空。

第二日，武安王肖君复惨死牢狱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他浑身肿胀，全身溃烂，若不是早就知道这水牢里关着的是谁，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认识。

肖泰知道这事情后，皱了皱眉，水牢里怎么会有毒蛇？但不过也只是思索了一会儿后，便没再管此事了，武安王自从被抓后，王府里的人便散了干净，肖君复的尸体无人认领，被狱卒丢到了乱葬岗，和其他尸体一起烧成了灰。

陆璟站在远方，看着那一抹青烟升起，没有说话，风越来越大，镜一想了想还是道，“主上，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陆璟点了点头，“好。”于是便上了马车，向文渊侯府的方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