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般姝仔细揣摩了下这个词。

她不懂。

为什么男人总是执着求她的爱，要她的情。

即便是纪衡，求了那么多年，也没能等到她一句关于爱的只言片语。

她摸摸谢忱浓密乌黑的碎发，轻笑，却不说话。

……

般姝在姜芥墓前站了许久。

面前这压根不能算是个墓，只能算个小土堆。

她到底还是来了。

身边没跟着其他男人，谢忱要跟着，被她拒绝了。

她想。

谢忱不喜欢姜芥。

姜芥必然也不喜欢谢忱。

但他从不与她说这些。每回在她面前都欢欢喜喜，甜甜蜜蜜的，一点烦恼都没有似的。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

黄澄澄的。

橘子味的水果糖。

姜芥给她两颗糖。那天吃了一颗，剩下的一颗就一直放着，般姝没舍得吃。

她咬了一半，另一半缓缓埋进土里。

“姜芥，下辈子，不要这么乖了。”

一阵风温柔地吹拂她的面颊。像极了少年耍无赖似地缠绕她。

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闻曜坐在车里，车窗开着，胳膊搭在车窗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烟头一明一灭。

他撩了下眼皮。

见是般姝。

动作有几分慌乱地掐灭手中的烟蒂，推开门下车追上般姝，“姝姝……姝姝，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但我，但我……”

说到最后，男人声音沙哑，“……求你了。”

般姝停下脚步，认真端详了下眼前这个——勉强算是和她纠缠两辈子的男人。

“有什么事？”

女人冷淡的态度让闻曜勉强扯唇苦笑了声。

“没什么，”他顿了顿，“上级研究所研发出了一种极低频的超长电波，可以扼杀丧尸，目前已经通过了实验阶段，很快就会广泛应用于各个基地的站电塔……”

“嗯，然后呢。”

闻曜动了动指尖，想要触摸她，可在触及般姝冷漠的神情时，他又猛地收回手。

“抱歉。”

“你只是想要和我说这些？”

“……嗯。”

事实上，闻曜只是想要和她说说话，随便什么都行。

他太渴望看到她了。

般姝眯了眯眼，抬眸觑了眼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塔尖，忽然问，“接收到这种电波的丧尸，会很痛苦么？”

对于般姝的主动搭话，闻曜简直高兴得不敢置信。

好像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整个人都愣住了。

但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是的，这会扰乱丧尸的感知力，让他们陷入自相残杀的局面。或者自杀。”

般姝点点头，“那挺好的，姜芥死了挺好。”

最起码不用受这折磨。

闻曜一怔。

是为了姜芥么。

“你还有事么？”般姝收回视线，冷淡地看着闻曜，如同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的确如此。

闻曜苦涩地勾唇。

“没有了……”

“好。”

般姝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闻曜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女人窈窕纤瘦的背影。

她越发漂亮了。

男人按着打火机，垂下狭长幽冷的凤眸，眼底空洞洞的，没什么情绪。

他又一次和她错过了。

……

般姝睨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

右眼皮轻轻跳了下。

她不甚在意地挑了下眉梢。

透明的花瓶里装着几支紫色洋桔梗，般姝淡淡将幼嫩的花苞掐掉，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手上瞬间沾满了紫色汁液。

微苦的涩味迅速盛满了整个房间。

要出事了呢。

不过关她什么事。

般姝无意瞥见自己手腕处的淡粉色桃花烙印。

眸子微微回暖。

这更像是她的护身符。

房间外一阵兵荒马乱。般姝轻轻捂住那枚桃花印记，缓缓阖了眼。

房门从外面被人猛地踹开，结实的门摇摇欲坠地晃悠两下后轰然倒地。

般姝抬眼。

门外站着四个男人。

般姝视线一一扫过。

他们很少一起出现在般姝眼前。

况且，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焦急之色，就连一向情绪不显于色的傅岑，眉眼都微微沉闷下来。

出事了。

般姝这样判断。

“来不及解释了，姝姝，你跟着他们尽快离开这里，会有人保护你的。”傅岑揽住般姝的肩膀，将她往外面带。

般姝这才发现。

基地围墙外，尽是嘶吼的丧尸。

喝完商亭给她的药剂后，她身体的确好了许多，但大约里面有姜芥精血的缘故，般姝瞧见这些狰狞丑陋的丧尸，心下竟也生出几分亲切感。

“你们呢？”

“电波塔出现了问题，现在丧尸被刺激得发狂，基地很危险，他们会将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姝姝，听话。”

傅岑拉开车门，般姝扫了一眼，车上都是重重武装的持枪军人。

只护送她一个。

般姝缓缓垂下眼帘：“那基地里的其他人呢？”

“没办法了。”傅岑这样说。

“含含呢？”

闻曜蹙眉，“方含有异能，她留下来帮忙清理丧尸，你先走，会没事的。”

般姝乖乖上了车。

“你们都会活着么？”

商亭温柔地抚摸她额前的碎发，“嗯，我们都会活着。”

“别骗我。”

“嗯。”

般姝的目光绕过商亭，定定落在一身黑衣，一言不发的谢忱身上。

与其他三个男人不同。

谢忱眉眼稚嫩。

他比姜芥还要小一岁。

才刚刚成年。

般姝眨了眨眼，莫名想到了十多年前，坐在车里的是谢忱，她在车外。而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

“谢忱，不和我走么？”

谢忱走上前来，乖软地垂下眼睛，认真专注地描绘般姝的的眉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没来得及告诉姐姐，谢忱是很厉害的异能者。”

“是么……”般姝慢吞吞笑，“那谢忱要好好活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异能到底有多厉害，好不好？”

“别哭，姐姐。”

谢忱垂下毛茸茸的脑袋，“给你摸摸头，不难过了，好么。”

雾气氤氲的眸微微弯起月牙儿的弧度。

般姝轻轻碰了碰他颤抖的眼睫。

她声音带着哭腔，“怎么整个基地，就让我一个人走啊……？”

明明她最不该走。

她是注定要死的。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好浪费。

般姝想。

只有傅岑听出了般姝的言外之意。

他上前温和地宽解她濒临崩溃的情绪，“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是我们四个和上级换取了护送你离开的条件，是我们太自私，不想让你跟着我们担惊受怕……这才私自决定先把你送走的。”

“保护你，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傅岑弯唇，“姝姝，我们没那么伟大，这个基地也不值得我们付出生命。我们大可以带着你一走了之，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赌上性命，也只是为了你，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