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昭……这份爱来得太姗姗来迟了，我意会得太晚了。”

般姝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纸条，“给我。”

褚韫颤抖着手缓缓给她。

少女看着看着……眼眶含泪，最末尾那段时，又轻轻弯唇。

褚韫讨厌极了她与商黛之间的心有灵犀。

那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感觉，比缠血蛊吞吃他五脏六腑时还要痛苦。

他本不是忠义之徒。

……

商黛葬在了半山道观的山涧。

青烟袅袅。

无人哭泣。

山涧潺潺溪流裹挟着山涧的风轻轻抚摸着，安慰着惆怅的少女。

他死的的确不公平。

坟墓上慢慢的，风刮来一张枯旧的信。

“我自有我的去处……曾经你说要我日后用我这通天的本领酒一个人，即便你说可以不救……但那个人是你，我如何不救？若我师父见你该是极高兴的，毕竟你比我厉害许多，只凭妖孽的心智便能算计许多……”

“可惜，师父他很早便死了，死在天罚下，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师父让我叫那个人师母，幼时我只匆匆见过一面，那是个极美的女子……但她是妖。”

“师父不喜欢妖孽这个词，但他一定会很喜欢你。不知为何。”

“我最后……再为姝姝做一件事……”

姝姝，我穷极一生爱你。

般姝面无表情将纸条撕碎，手缓缓张开，碎片落进噼里啪啦的火中，很快便消散得悄无声息。

转身时。

身后火光遽然冲天，似有人在和她说最后的道别。

她瓷白精巧的脸颊被火光映照，红唇轻弯，“这是……为我而死是第几个男人……”

为她而死的人太多。

但商黛，选择了最惨烈的一种。

她似浴火而生的九天神女。

通身多了许令人臣服的信服和圣洁。

般姝感受到她周身有许多小光点闪烁，她伸手一碰，那些小光点似有灵性一股脑涌进了她的身体中。

很舒服。

“这是天神给你的祝福。”

“是商黛口中的那个？”

系统似乎在组织语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是至高神只，你获得了天神的偏爱！”

“有什么用？”般姝不以为意，若是无用，她用来干什么？

系统无奈般姝的淡定，“从今以后，幸运将会永生眷顾你。”

幸运，般姝思索了瞬，这个金手指看来有点粗啊……

“天神给你幸运，商黛……你看。”系统看着般姝雪白皓腕，“无论你遭遇怎样的伤害，哪怕……死亡，它会救你。”

般姝垂眸，微微抬起手腕。

那是一朵粉白可爱的小桃花。

“他的代价是……？”

“魂飞魄散，世间再无他，只能救你一次。”

般姝默声，一次……已经很好了。

“人死后会去哪里。”

“暗夜城。”系统并未多说，似乎是忌惮。

般姝轻轻笑了声，眸色氤氲了些雾白，瓷白小脸上尽是冷漠，华丽的珠翠衬得她愈发冷艳。

回宫的路上。

般姝松散打开窗纱，半阖着眼，慵懒而厌世。

从第一个任务世界到现在。

的确，事实证明，爱她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爱她的人前赴后继。

“楚睢。”

她眉眼抬了下。

马车上悄无声息出现一个垂着眼落寞的少年。

“为何要尾随我？”她漫不经心，似乎根本不在意答案，只是随口寒暄而已。

“对不起，京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才知道。”

般姝勉强挑起了些兴致。

慵懒坐姿微微端正了些。

稀奇。

她竟然从少年身上嗅到一丝血腥气。

还是，不一样了啊。

这是楚睢的成长。

“蔺辜年在哪？京城？还是已经……兵临皇城？”

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楚睢痛苦地想。

“宁昭，我杀了许多人，可我还是想你。”

他可怜兮兮地湿润着眸，润白的脸部线条更加凌厉，眼神更加坚毅。

大抵想要摸摸般姝，见她抗拒，清瘦的手慢慢僵在口中，又若无其事收回手。

但他还是很少年气的。

很精致漂亮的。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聪明了许多。

前几日，褚韫给她演了一出好戏。

在她认知中。

沈阙已被斩首。

如此拙劣的，一眼便能戳破，即便一切都很逼真。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少年帝王死了。

但般姝知道，没有。

她理应流些眼泪做做戏，但她有些倦了。

苟完就走。

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死亡，般姝不是无动于衷。

这一次。

蔺辜年和褚韫的之间的战争已经拉开帷幕。

又是血流成河。

或者，褚韫与蔺辜年，楚睢三人，最后只能有一个胜利者。

这是他们心底早已默认的。

京城。

少部分的百姓已经开始匆忙携家带小离开，绝大部分百姓皆恐慌地看着愈发阴暗冰冷的天，等待死亡。

般姝看着他们。

半阖着眼。

指着那些百姓，眼神深深盯着楚睢，“你们要杀他们么……或者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楚睢看着窗外那些乞求活下去的百姓，心中早已毫无波澜。

但他沉默。

他的意思很明显。

般姝眸色浅淡，素手一翻，手中握着匕首，冒着寒光的刀柄倒映着少年晦涩的眸，刀尖指着少年的，心脏。

少年很安静地动也不动。

他是最优秀的刺杀者。

悄无声息，三秒杀人。

这样的刺杀者，只沉寂地等着他思之如狂的少女。

待她动手。

少女却把刀缓缓放进他手中，“你也会像杀他们一样杀我么……”

楚睢指尖剧烈颤抖。

红着眼眶委屈地看她。

半晌，匕首铮地落在柔软毛毯上，声音闷闷。

“宁昭，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杀过无恶不作的强盗、牢犯，我也杀过自私自利的乡绅地主，我杀过坏人，我也杀过无数好人……”

“可从前……我回不去了。”

他垂眸，瞳孔湿润，静默了瞬，“所以我选择走下去，即便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