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尔木场。

四处一片漆黑，只有林场宿舍还亮着电灯，昏黄的灯光之下我打量着这个还算是比较干净整洁的宿舍，此时除了我和张鱼白小白之外，还有七八个伐木工还待在山上。

张鱼则是忙着和伐木工套着近乎道：

“你们这里还真不赖，这么多的木柴，大炕热的都快能蒸鸡蛋，冬天留在这里不是美死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伐木工老黄听着张鱼熟悉的东北口音笑道：

“那可不咋滴，只是这么好的大炕，等真的到了大雪封山可就只有我一个人享受喽。”

白小白虽然是第九局的人，但毕竟常年待在江城，执行任务也是在南方，所以对于东北没太多概念好奇的问道：

“老乡，怎么会只剩下你一个人呢？”

他的话惹的其他伐木工哈哈大笑，老黄更是笑的前仰后合道：

“你这娃娃肯定是城里人吧？我们这儿可是大兴安岭，十月就要封山，等刮起白毛子风飘起凛凛雪的时候，那雪能把房子都压塌喽，我们这有一句口头禅，”

顿了顿老黄继续说道：

“兴安岭，不见山，大雪直埋三尺三，乌拉草上毛不毡。”

白小白被老黄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张鱼嘿嘿笑道：

“怎么样？俺说这下轮到你小子土鳖了吧？俺给你解释一下，兴安岭不见山说的是大雪封山天地上下一片茫茫，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哪里是山，这时候人是万万不能进山的，因为除了天上的雪往下飘，还有山头的雪往下吹，悬崖峭壁树草都会挂上白衣，搞不好哪一脚踏下去就是万丈深渊，哪怕最经验老到的猎人也没法在这个时候进山，所以又叫作不进山。”

白小白不服气的问道：

“大雪直埋三尺三，是不是说的大雪的厚度能达到三尺三？”

张鱼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

“说你是土鳖都抬举你，简直是外行到了极点，大雪直埋三尺三并不是说的雪深三尺三，而是说大兴安岭的雪期极长，只要一旦开始落雪就少有停歇，直到来年三月三还下着鹅毛大雪。”

白小白惊的瞪大了眼睛赶紧又问道：

“那乌拉草上毛不毡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这时候给他解释道：

“乌拉草是这里特有的一种草，比较蓬松，而且透气吸汗，懂行的山里人都会将这种草塞进鞋里充当鞋垫一般的存在，走起山路来又舒服还不磨脚。”

说到这里，我指了指我们脚上红狐狸机场提供的军靴缓缓说道：

“你如果真的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我们的鞋里填充的就是用乌拉草打碎的纤维制成的鞋垫。”

白小白恍然大悟然后又问道：

“乌拉草是脚下的，那毛不毡又是什么东西？”

张鱼这时候接过话头道：

“那当然就是帐篷呗，毛毡是野外最好的保温防雨材料，你知道以前游牧民族的蒙古包吧？他们那上面就搭着厚厚的毛毡，只有这玩意儿在刮起白毛子风的时候才能勉强让人存活下来。”

我们的谈话让老黄等人听的十分满意，老黄说道：

“看不出来你们两个挺懂老林子的，这眼看着就要封山，赶山的人都已经回了屯子，你们这时候进山怕不是要趁着白毛风还刮起来之前抓棒槌吧？”

棒槌在山里人那里来讲并不是棒槌，而说的是野山参，这时候虽然眼看着要大雪封山但对于挖参客来说却是极好的抓棒槌的时候。

山参很有灵性，在完全开启灵智之前就是小孩子心性，最喜欢嬉闹，它们的感知力很强知道马上就要大雪封山，一来等白毛风一刮万物具籁天地上下一片茫茫没个耍处，二来这时候赶山围已经结束，山上几乎没了人，所以不用担心被人抓了去，于是这些耐不住寂寞的野山参就会相约从老林子的深处钻出来满山的耍。

野山参已经够精的，但它们哪能精明过人呢？

于是趁着它们这个爱耍的心性，胆子大的挖参客就会趁机进山捞上一笔。

野山参最喜食天地灵气，并且没法造假，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门道，其一是看芦头，野山参一般都是三节芦或者二节芦；其二是看形，棒槌在民间多被称为人参娃娃，就是因为它们的外形极像小孩，体态玲珑不呆滞，那是因为被天地灵气打磨的缘故，而人为种植的参疙疙瘩瘩麻癞癞，一眼就能挑出毛病；其三是根系，野山参的根清疏远长就是为了更好的吸收日月精华，不像种植人参一般容易折断。

野山参不像种植人参那样三年一茬，而是生长极为缓慢，方圆五里只要长出一颗六品叶，那么六十年之内再不会长出任何一棵野山参。

野人参叶子会在一柄上长出五片叶子，五片一组可以叫作一品。

五年参就会长出四个杈，叫作四品叶，六年的参会长有五个叶柄，叫作五品叶，生六个掌状复叶的，叫作六品叶。

但野山参生长得很缓慢，长叶子的速度也就没有那么快，五年的野山参上部才长出一枚复叶，叫做三花。

五到十年可长出一枚完整的五片掌状复叶，俗叫作巴掌。

而十到二十年后，野山参才长有两枚掌状复叶，参把头称它为开山钥匙，这就是找到小捻子就是找到大货，附近很有可能有许多棒槌。

三十年后的野山参长有三枚掌状复叶，叫作灯台子。

长四品叶的野山参往往有五十到八十年，长有五个掌状复叶的野山参就叫做五品叶。

至于六品叶的野山参，参龄会在百年以上，极为罕见，挖参客把这叫作一片，意思说的是一整片山坡会有无数子子孙孙，犹如棒槌族群。

七品叶就是千年人参，人世间没有几人见过，是多少参把头一生的追求。

曾经有半只千年人参，在佳士得拍出过两个亿的天价。

所以老黄这样问倒也不显得唐突，果然不愧是这里最老资历的伐木工，看似稀松平常的拉话其实是在盘我们的底。

不过我们也早料到老黄会有这么一问，所以我给张鱼使了个眼色，后者则拿出了白小白编造的那套测试说辞搪塞了过去。

好在老黄没有追问，而是招呼我们吃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