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吃过早饭后，李默便换上一身便装，走出中军营帐。

“督军身为西征统帅，不可轻往啊。”

此时，南容秋紧随其后道。

李默道：“传令军士，今日将山中的粮草清点，装上马车。”

“原地休整待命。”

“督军，此去凶险，督军真的要轻骑入城？”

南容秋担心道：“还是调些近卫亲兵跟随督军吧。”

李默摆手道：“不必。那样就不是乔装进城了。

“前方不到三十里，便是幽州城。我轻骑而入，就是要会会那个幽州刺史。”

“若董宪果不称职，本督军就拿下他幽州城，还当地百姓一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南容秋道：“督军，属下闻董宪，乃是朝中太师董衡的侄子，倘或动了董宪，恐怕太师那里就会怪罪。”

李默看向他，说：“南容将军，你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情有些过于谨慎。”

“记住，跟着本督军干，就要放开手脚，大刀阔斧！不要前怕狼后怕虎！”

对于李默行事缜密，雷厉风行的作风，南容秋更是深感佩服。

他立刻欠身拱手道：“是，督军。属下明白了！”

李默随即便骑上赛龙雀，身边只随同秦仓和徐谅二人同去幽州。

当三人刚到幽州城门口时，便看到无数进城百姓，都站成两长排，有序而入。

城门口，分列守城军兵，设关卡，收取过路费。

李默同秦仓二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具各下马，牵马而行。

李默走到一名挑着担子的老者身边，客气问道：“老人家，这幽州城进城还要交费吗？”

老者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后生，一看你就是外地人，不知此地的规矩。”

李默道：“哦？愿闻其详？”

“我们这里的刺史大人，下令幽州城中，每家每户，每月都要交一千文钱。叫做“雀鼠耗”。”

“哦？何谓雀鼠耗？”李默问道。

老者道：“就是说，百姓要支付城中仓库因雀鼠导致的损耗。”

“而且，进城就要交钱一百五十文，你看我这两担刚收的山药，除去交费，也就挣不了几个钱了。哎，没办法。”

“那，城中人为何不告官，为何不搬走？”李默又问道。

“以前进京告状的人，全都被遣返，只要回来就被下了大狱，那些人都是生死不知。

“至于搬走？往哪里搬？前方三十里，就是黑夹子山，山上匪徒凶狠，我们要想绕过山，就要多走二百多里地，难啊。”

“而过了幽州，前方就是被洛云占领的凉州。我们就是从那里逃到此地的。”

“我们老百姓，过日子都难，还能往哪逃啊？”

“而且，只要是交不上税的，就会被拿去下大狱。”

“每当董刺史寿辰之时，就会“净狱”，说是“净狱”，其实就是将犯人全杀了，以此来节省口粮啊。”

老者说到这里，摇头不止。

李默听在耳里，心中愤恨。

这个幽州刺史，着实可恶！利用职权，草菅人命！榨取民脂民膏，简直猪狗畜生不如！

此时，秦仓怒道：“待我进城，定要砸了那狗官的狗头！”

老者听后，吓得脸色大变，赶紧嘘了一声道：“这位壮士，小声点啊。”

“要是让守城官军听到，那可是要重杖一百，拿下大狱的啊。”

李默道：“秦仓，稍安勿躁。”

随后，他又对老者道：“老人家，谢谢你了。”

“哎，不谢。都是穷苦百姓，都不易啊。”

说完，老者挑起担子，又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守城军兵高声道：“你们都听好了！”

“刚刚得报！刺史大人喜得千金！全城加收长命税！以恭贺小宗女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现特令，马车辎重，每车一律收钱五百文！”

“挑担者，无论货物大小，俱收三百文！行人，无论男女老幼，每人收一百文！”

一时间，城外路人哗然。

老者不禁愁眉道：“本来，行人，五十文，挑担一百五十文，现在，又加了一倍啊。”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就是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刺史一个正室，八个小妾，这个月，月初七姨娘刚刚生了小衙内，加收了税，现在小宗女又要加税。”

“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行人百姓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议论起来。

“吵吵什么！”

守城军兵大喝道：“你们看城外的囚车！”

“谁要是不交，可以，立刻装进囚车，送往大狱！”

“我看谁还敢喧哗！”

一时间，刚刚还议论的百姓，瞬间全都住口了。

他们都深知，一进到大狱，基本上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了。

因此，一个个全都敢怒不敢言，满面愁容。

老者垂头叹气道：“哎，实指望这两担货，卖上一二百钱，回去给老伴抓药。”

“这一下，小宗女一生，就全都白干了。”

老者说着话，伤心不已，眼泪竟是掉了下来。

此时，徐谅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可叹，可恶！”

李默看了徐谅一眼，就又对老者说：“老人家，你的过路费，我替你交了。”

“哎，不可。不可啊。”

老者赶紧摆手道：“后生，我看你骑的高头大马，也是个富家人。”

“你进城，可千万不要露富啊。”

“城中的富户，只要是被董刺史盯上，就没有一个好的。随便找个名头，就能胡乱定罪，管你身家千万，也顷刻就会倾家荡产的。”

“绸缎庄的张员外，就是例子，不但家私全被抄没。就连儿子都被充军，女儿还被送去了青楼做了官妓啊。”

李默道：“老人家，多谢指点。”

“哎。不谢。”

李默又道：“秦仓！”

“在。”

“拿两吊钱来，老人家担子里的山药，我全收了。”

“啊，这可使不得啊。”

“呵呵，老人家，不必客气了。”

李默说完话，秦仓便取出两吊钱，交给了老者。

“这，用不了这些钱啊，我只收一吊……”老人还要推辞。

李默善意一笑：“老人家，不要再推辞，拿钱去抓药吧。”

老者接过钱，嘴里直念叨着：“好人，真是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