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戏”是新戏，比较于京剧（旧戏）是早期的探索和改革。

是神州在倭之国留学的学生，参考借鉴倭之国新剧（又是倭之国引进西方戏剧），并于在1906年冬成立了艺术团体“春柳社”，隔年该社演出了法兰西的《茶花女》，剧中由弘一法师男扮女装，饰演女主人公玛格丽特，开演后引起不小的轰动。

随后在国内沪海流行开来，比较出名的团体有“进化团”。先期以京剧的文武场伴奏，采用京剧的唱腔，对话用京白（白话文）不用韵白，唱与白三七开。后期摒弃摆脱京剧的种种束缚，全程改用口语对白演绎故事，剧情里夹杂不少插科打诨式的笑料，类似于后世的话剧喜剧小品。

民初时期，多以民间流传的时事故事为原型，比如《宦海潮》、《渔家女》、《锯碗丁》等等。为迎合观众趣味，剧情大多选取抑恶扬善、好人好报、恶人恶报，以大团圆结局的剧情剧本。

后为追求标新立异、吸引客源，发展成演出前根本没有剧本，全无台词，全凭临场发挥，剧情的好坏完全在于演员，拔尖的以时事家事，即景生情，便能如同长江大河般，口才澎溽奔放，甚至痛哭流涕，引得台上台下相顾唏喧。还有些演员们为了脱颖而出，多用涉及粗俗不入流的语句引诱观众，逐渐变成了一种“快餐式”的小曲。

一时名门贵妇、北里名花，对于文明戏趋之若鹜。既有演员，也有观众，在台上台下，有不少男女行为超出当前习俗程度之欠检者，被无意中察觉的、妒忌的好事者传播出去。

于是场外场内五光十色、艳事频传。

不过，青天白日之下个个倒是正正经经的人，就是到了晚上夜场的时候...

另外...

“好嘞，英子，你再哭下去，我就没雪白纸巾给你装眼泪了。”

康思杰从纸包里抽出一张纸巾，给两眼泪汪汪的小丫头擦拭着小脸蛋。

“叔叔，王玲儿好可怜啊！”

“缸里的水多冷啊！叔叔，她怎么就去投缸了呢？”

康思杰与小英子来到了文明戏场，彼时台上的出演戏目是张笑影的《锯碗丁》，小丫头略看了下剧情，便说坐下要将此段看完。

然后，小丫头边看边哭的稀里哗啦的。

“既然她这么可怜了，你还要坐下来看戏？”

傻丫头，‘有人’就是好奇，明明是个悲剧，小孩怎么会喜欢看的？

“叔叔，宋妈带我第一次看的文明戏就是这个...”

“看了便记下了。”

小丫头哽咽着说道。

《锔碗丁》，评剧传统剧目，这是根据水青代末年发生在京城齐化门外的一件实事编写：咣绪二十六年(1900年)，丁妻刁氏乘兵乱之际，唆使全家，抢劫当铺，成了暴发户。丁少玉为他的儿子聘请玉善福三女玲儿为妻。玲儿过门后，受到婆婆刁氏及大奶、小姑(大狼、二虎)的虐待。王善福悔恨交加，病重而死。玲儿在古代礼教的束缚下，受尽摧残，无力反抗，扎水缸而自杀。王善福的结义兄弟伊浩然激于义愤，控告丁家明火抢劫和虐死儿媳的罪行。刁氏等受到应有的惩处。这出戏描写了旗人的礼节、习俗、生活气息浓厚，同时具有浓烈悲剧色彩，深刻揭露了古代宗法制度对人性的扼杀，有一定的教育和认识意义。

遗憾的是，历史的片段总是在重复、不停地回放。

“要不我们去对面看变戏法儿，怎么样？”

“门外贴的通告说是从沪海‘大世界’过来的魔术师呢。”

康思杰温和地建议道。

大冬天的让小孩子哭红双眼，容易误会是‘有人’惹哭的咋办？

“叔叔，我想把它看完...”

小英子心里憋着呢，想要把坏人受到惩罚、恶人有恶报的戏目看完，不然，她心里会一直惦记着此事，怕自己到了晚上会睡不着觉。

戏台上已是不重要的过场阶段，下场的演员和上场的演员都在交替着位置，有饮场的，检场的，换广告画的，乱哄哄的。

观众们都在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使劲叫唤的，呼儿唤女的，敲茶壶盖的，“呱呱呱”地响。

茶房们都出来了，穿道过巷的。

“爷！请您买朵花儿吧？五个大枚！”

“爷！请您吃糖果吧？三个大枚！”

“爷！请您来壶茶吧？有毛尖、龙井、白毫、大红袍！”

“爷！请您擦脸儿！”

“咣当！”

一把铜制茶壶飞出来了，砸在台下，滚了几声停下。

是包厢里的大爷发脾气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了，小的们是不长眼睛咋地，还没将热茶送过来？！

坐在前排位置，额外花了两个大洋、用木板隔出来的雅座上，神气的大爷们要是不露出点声响来，让在座的吃瓜群众们好好瞧瞧，相互打听打听，谁知道他是谁？

有茶房赶紧小跑过去，低声下气地用着笑脸赔不是。

这只是在任何时代里面经久不衰的小插曲，浓缩在戏场里卑贱和尊贵，如何不是每个世界中大小环境的缩影？

“爷！买花儿吧？”

女茶房攥着拳头挽着花篮，紧紧捏着一支花，还并拢着双脚，以让自己的身形显得端庄些，双目局促不安地瞄了又瞄，心里有些颤动，也有些自惭形秽。

“稍等一会，”

对于女性，康思杰总是带有比男人抱有更多的善意，先是温和地说了声，然后跟旁边坐的小英子问道：

“英子，你要花儿么？”

“叔叔，我想要，但是...”

小英子闻到了女茶房手里拿着的散发芳郁香气的花儿，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因打气枪游戏赢得的几个小玩具，纠结地说道：

“可是我拿不下了！还是不要了吧。”

“给我来几支吧，”

康思杰懂，这其实并不是选择语句，而是肯定语句。

大小女孩们的天性都差不多，‘有人’表示理解。

看到花篮里面的稍有修剪，含苞欲放的清香白玉兰，谁人不喜欢呢？

“英子，你来选吧，选三支，你一支，我一支，还有一支，”

“送给演王玲儿的张姑娘，就说是她的小戏迷送的。”

“英子，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