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甄小小被玻璃片划的浑身是血，阮烟几乎下意识地联想到了自己。

上一世从楼梯下坠落的时候，她的面前也是一片鲜红的血。骨头断裂的痛，和四肢关节、内脏都在不断流血的疼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商临想说你们不一样。

你同学流血，被划伤没什么事，可对你来说却是致命的。

但话到唇齿间，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烟烟没事的，她身体和正常人一样，她会好起来，一切都会慢慢变好，欺骗自己，她没有血友病，她就是个普通人，可现实太残忍，幻想终归是幻想。

商临盯着阮烟，双眸潋滟，泛起阵阵涟漪，神色微不可察的勾人。

他挺无奈的。

商临憋着一口气，好半晌，才道：“你对别人都那么好，可不可以也对自己好一点？”

阮烟对谁都很友好，总是竭尽全力为他人着想。

不管是赵一骁，还是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亦或是那个抓娃娃没抓着被迫分手的男生、甚至就连针对过她的同学，她都能替他们着想。

安慰他人也好、帮助也罢，阮烟永远没有想过她自己。

商临认为，或许自己太自私了。

他只希望阮烟考虑她自己，对别人坏一些。

她好不容易再次出现在他生命里，他永远也不想失去她。

不论以何种方式，哪怕是做一个坏人，他也要阮烟平平安安。

阮烟：“商临，你觉得，我今天的做法是错误的吗？”

她看着商临，心情低落，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敏感、脆弱。甄小小总是被排斥，被嘲讽，她今天的一系列举动，都看起来已经开始抑郁了，今日是砸玻璃弄伤自己，明日或许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

到时候只会演变出更可怕的后果。

这年大家并不重视抑郁这种病，今后多少人因为学校遭遇的不快，以及家庭带来的痛苦，酿成无法磨灭的伤害？只能用死亡来解脱。

上一世甄小小没有走到那一步，不代表这一世不会，毕竟重生后很多事情并没有阮烟想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以及轨迹，都在发生转变。

商临看她，“站在旁人角度，你的做法很正确，但在我的角度，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这件事不能衡量对错，只能说因人而异。

阮烟双眼染上一层雾气，鼻头一酸，“我明白了。”

“可就算今天的事情再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样。”

商临顿了顿，不意外阮烟的回答，只是眸色晦暗，充斥一抹苦涩，流畅冷峻的下颌线紧绷着，修长的指尖不经意划过阮烟的手背，“烟烟，我想保护你。”

“不要再远离我了，行不行？”

“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

随着商临这句话一出，阮烟血液瞬间凝固。

呼吸从快变慢，停滞，眼睛睁大的看着他。

阮烟不意外他重生了，但他一直没有表明，所以她也不拆穿他，反正以后总是要分开的……

可现在他是把这件事摁到台面上来说了，阮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张了张嘴，身体泛着凉意，其实她很想问一问商临，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事到如今，就连商临娶妻生子那件事，阮烟都怀疑是绯闻、传闻，并不是真的。

因为商临是一个很坚定和负责的人，他要是真的娶了那个什么香港名媛，那一定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是因为他真心喜欢对方。

如若是真心喜欢对方，那么他重生后，不会一直缠着她，更不会暗示她，他也重生了。

他应该会去找将来的妻子，而不是留在赣城。

但阮烟宁愿上一世的商临，娶妻生子，家庭美满，过的幸福，而不是一直对自己恋恋不忘。

她指尖轻颤，最后只能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有些慌张的要站起身子，可是胳膊那处传来一道力度，不轻不重，把她又摁回到了沙发上。

商临双眼赤红，眼窝使他那双眼眸更加深邃，薄唇轻启，“烟烟，别装了，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在阮烟第一次避开他，看他的眼神，疏离冷漠，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时——

他就怀疑阮烟跟他一样，重生了。

后来他用暑假夏令营去套她话，他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或许阮烟也早就知道他是重生的，只是她不想表达出来，更不会直接问他，她目的很简单，只想离开他身边。

她怕她的病会连累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哪怕一天，都弥足珍贵，又怎么会觉得那是连累？

商临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后者却已经捂住了耳朵，嘴里念叨，“我真的听不懂。”

最开始怀疑商临重生时，阮烟想问他，但怕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商临会把她当成神经病，毕竟这太玄幻。

后来确信他重生以后，她又问不出来那些问题了。

因为她清楚的感受到……商临还是喜欢她，他的爱意太热烈，太明显，他不是在开玩笑。

假设他不喜欢她，或许阮烟还会跟商临直接表明出来，然后跟他像朋友一般，简简单单叙个旧，等他高中毕业再微笑的告别。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喜欢她，他想要跟她在一起，甚至可能要为了她留在赣城……

不，这是阮烟绝对不能接受的。

喜欢一个人，不仅仅是束缚，她想让商临喜欢其他优秀、对他好的女孩，就算不优秀也没关系，至少身体健康，能一直陪着他到老，而不是和她一样，不确定自己未来能存活多久。

总之，商临喜欢谁都可以，反正比她好。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世能不能活过二十七，她现在的目标只有学习、赚钱，给母亲养老，把情爱放第一，结果有多悲剧，她上一世体验过，不想再体验一次。

阮烟双眼泛红的看着商临，将捂在耳朵上的手缓慢地放下，敛了敛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迅速推开了商临，起身，绕开他就往外房间外走。

阮烟只觉得身体很冷，身体和腿都在发软发颤。